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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不再說話,不一會兒,竟然打起輕微的呼嚕。
傍晚的時候,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馬臺吉坐在門前的石墩上,伸手去接從屋簷流下的水。
那條狗愣愣的站在桃樹底下,似乎在傾聽雨聲。雨實在小,居然不能透過桃樹,繞樹根一圈的泥土還是乾燥的。
老師走了出來,對馬臺吉說道:“我要出去一趟,晚上可能不回來。如果雨下大了,你就把那狗牽進來。”
“您要出去?”馬臺吉將溼漉漉的手在衣襟上擦拭。
“嗯。我突然記起,今天是某個朋友的生日,我得去找他喝酒。”說完,老師撐起一把黑色油紙傘,往雨裡走去。
馬臺吉看著蘑菇一樣的老師漸漸走遠,心裡一陣狂喜。甭管是害怕,還是真有事,只要老師不在就好。
天色還沒有暗下來,馬臺吉就將門關上,將燈盞點上,然後聽著漏壺嘀嗒嘀嗒的滴水聲。那聲音簡直比老師彈奏的古箏還要動聽。
馬臺吉撥燈芯撥得手麻了,聽滴水聲聽得耳朵木了,終於忍不住在書桌上趴下了……
“嘿,你怎麼睡了?你不是想看我的痣嗎?”
他的腦袋剛剛埋下去,就聽見女孩的聲音響起。
他感覺眼皮很沉很沉,即使抬起了頭,也無法完全睜開眼睛。因此,對面女孩的影子有些模糊,似乎離他很近,又似乎離他很遠。
“痣?”他感覺嗓子很難發出聲來。難道是接了屋簷的雨水,著涼了?他這麼一想,果然感覺到手腳冰冷。
“是呀。你的老師說了,狐狸精是有痣的。你忘記了?”女孩的笑容也很模糊。
“哦……”他想站起來,可是身子像釘在椅子上一樣,一動也不能動。他本想多說幾句話,但是嗓子發聲實在艱難。在他與女孩之間,有一顆跳躍的紅豆。那是燈盞的火焰。火焰上方蒸騰的熱氣,更加虛化了女孩的臉。
女孩穿著紅色的衣服,紅底上有彎彎曲曲的花紋。他看不清那花紋是什麼形狀的。
女孩開始解脖子上的第一顆紐扣。
馬臺吉嚥下一口口水,他的喉嚨像被烘烤著一樣幹疼。
第一顆紐扣鬆開,一片白皙的雪地跳躍出來。
“不……”他費了好大力氣才發出一聲。
女孩又解開第二顆紐扣,然後將衣領往右邊斜拉,漂亮的鎖骨像被雪地掩埋的一棵小松樹,幾乎要撐破肌膚彈起來。
上面一顆非常顯眼的黑痣。
“你……”馬臺吉艱難的說道。
黑痣上長出一根黃色的毛來。很快,雪白的肌膚上也長出一層的黃毛。馬臺吉朝她臉上看去,漂亮的臉蛋不見了,只見她雙頰消瘦如狐,顴骨突起,嘴唇外翻,牙齒暴出,嘴角流出一長串涎水。
☆、撲稜的窗紙
這時,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馬臺吉一驚,狐狸精如煙一般消散,燈盞也熄滅了,眼前一片漆黑。他的手臂麻酥酥的。腦袋像灌了鉛似的,幾乎要陷入桌子裡面去。他費力地抬起頭來,看著微微搖擺的燈火,聽著被風吹得撲稜撲稜響的窗紙,這才知道剛才不過是做了一個夢。
“咚咚。”
敲門聲又響了。
他側頭看了看漏壺,刻度已經超過子時了。
他急忙起身去開門,差點將椅子絆倒。
開啟門來,果然是心中期盼的熟悉的身影。外面的雨不知何時停了,天空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黑咕隆咚,就連門前的小桃樹都隱匿在這一片黑暗之中。
“咦?那瞎狗怎麼也不叫喚一聲?”馬臺吉喃喃自語。
女孩莞爾,掩嘴道:“那狗是你膽小的老師借來的吧?”
馬臺吉正為失言而尷尬,聽她這麼一說,反而覺得沒什麼。他點點頭,將她讓進屋裡。女孩反常的遲疑了一下,然後抬步進了屋。馬臺吉返身關門的時候,還伸長了脖子朝黑暗深處去看。那狗彷彿被黑夜溶化了一般,別說狂吠,連個發牢騷的哼聲都沒有。
“你怎麼知道這裡有狗?外面啥也看不見。”馬臺吉詢問道。
“哦。我大老遠就聞到了一股臭味,所以猜想這附近是有一條狗的。”女孩靠窗坐下,小心翼翼地將燈芯上的燈花拈去。
燈芯燒過後,灰燼仍舊在燈芯上,紅熱狀態下的灰燼在火焰中如同花朵。而女孩彷彿一位漫不經心的摘花人。
馬臺吉突然想起“有約不來過夜半,閒敲棋子落燈花”的詩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