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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時大兵直過了謝家橋北,方動刀兵,至陳家橋殺人最多。凡沿塘樹上、橋上人頭都掛滿的,謝家橋塘西姚涇口,只箭傷了一個李湖州。朱涇內顧秀甫家門首,殺了一個王老兒,其餘拿住的並不曾傷命,實出蕭震寰之力也。
止據。
朱涇內有丁承卿者,被一兵趕上,料不能脫身,跪地告饒,其兵人舉刀就砍,反被承卿一把抱住,口中大叫饒命,後面三四個兵反來勸解,因此承卿得以獲全。坊浜內觀音堂裡曹家基上,尚躲精壯者二十三人,商議剃了頭,與兵丁打話,只望保全傢俬。誰想兵丁三四百人大雨中風捲圍來,發也剃不及,一鬨望瞿舍涇對東走脫,凡家中所有,任憑將船裝載,搜尋無遺。傍晚遙聞福山塘上吹海螺聲,雖知其為收軍,然猶疑其就在地方紮營,至日晡方寂,無人聲焉。是夜,大兵雖去,次日海上兵亦不輕易來屯紮,裡中剃髮者居十之八九矣。
第五十三回 棄榮華挈家歸故里 遭擄掠冒死贖親兒
明甫遇偏奇,寓姑蘇值亂離,撫臺標下尋生計。一朝得時,金寶傢俬。榮華富貴如山勢,事難知。避兵逃難,依舊是貧兒。
《黃鶯兒》
男婦互攙扶,膽驚惶泥又塗,雙雙子女都遭捕。禍稱剝膚,只剩微軀。太倉拚命尋頭路,淚痕枯。多方揭債,贖得掌中珠。
《黃鶯兒》
亂離之世,妻兒難以保全。前回所說,已經剃髮周明甫,其父季雍,原是作掾的。父死後連遇官司,家道消乏,搬到蘇州城裡做小生意餬口。六月初一日,清兵進城,生意絕響,只得投兵吃糧。土都堂見他人物伶俐,收為親兵,妻子也住在營裡。土都堂親許道:“若平定地方,你也少不得有官做。”
一個窮人驟然間吃也有,穿也有,便似升了天一般。閏六月十一之變,鄉兵圍城,撫臺紮營北寺,又退屯府學察院,俱作灰燼。明甫想道:“一身不打緊,連累妻子都死怎處?”一時著急,所有資財俱棄置了,領了妻子,乘間道走出齊門,回常熟故里住。不上三五日,早有人報知福山把總芮觀,差人鏈鎖去吊打,賴地方親友去保結他是難民,並非奸細,得以釋放。後來到九月十六日土都堂按臨福山,明甫哭稟求他復舊役,撫臺此時正想恩招離叛,也不作威,徐對他道:“你擅離隊伍,私自逃歸,本該軍法。如今你得活性命也儘夠了,還要想任麼?”竟不肯復收用。明甫因戀妻兒,棄著富貴,依舊是一窮人,然一家得以完全,也算將上不足,比下有餘矣。
又有顧季甫住朱涇內,廿五日早晨,因雨阻,妻兒一傢俱未出門,直待大兵四集,方才冒雨逃生。不上一里路,季甫夫婦落水,早被一隊兵拿去。
因他身長力壯,認是海賊,解到營中。季甫辯稱身是糧書,故此轉送與洪知縣審。幸得堂上人認得的多,得放回家,方知子四官、女觀姐,通被汪家營捉去,門內殺死一鄰家姓王的老兒屍首,家貲盡行擄去。季甫一生惟此子女兩人,夫妻痛哭不已,直到九月下旬,訪的汪提督營在太倉州駐紮,稟過洪知縣,給了護身批,冒死一身闖到太倉州去。
一進城門,恰好遇著舊鄰弘二。弘二者,崇禎辛未年冬,一腳踢死胡家莊上張龍,避仇躲在太倉者也。季甫告以子女被擄,前來尋覓之故,弘二應道:“不妨,我也現在此當兵,汪家營裡我都認得,到我家歇了,明日陪你去尋如何?”季甫就依了他,一連在街坊各處走了兩日,並無蹤跡。到第三日午後,只見營船上一穿紅孩子,仔細一看,正是顧四官。季甫站住,目不轉睛,那四官亦已瞧見,只不敢做聲,船上人覺曉,忙問道:“岸上是什麼人,你看他?”四官才說道:“是我的爺。”那班人忙把四官抱進一個大宅子裡去了。季甫就跟定,叫苦連天起來。原來這將官姓王,兄弟兩個,俱在汪提督標下。廿五日擄得顧家姐弟,王大無子,見四官眉清目秀,年方一紀,要他做了兒子;王二無妻,見觀姐十七歲,生得美麗整齊,就把來做了妻室。
此時鬨動門首。王大就出來坐堂,兩邊刀斧弓箭手擺列得鏘鏘躋躋,吆喝起來,把季甫綁進,跪在庭中。季甫稟稱身是常熟糧書,一生只有此男女二人,望老爺開恩放還。王大喝道:“你明明是海賊奸細,來此打探訊息。”喝教砍了。季甫又稟:“現有洪知縣批文,並非奸細。”王大大怒,喝道:“你把洪知縣來壓我麼?”連聲喝教砍了,季甫大哭不服。只見一頓亂棍,打將出來,王大亦退了堂。到第二日,季甫投了太倉衛舊相識徐海山,轉央王將官現在房主進去說合,具道顧家拚命必要子女回去之故。王大隨與王二商量,要兄弟止放還他女兒,王二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