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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米的紅褐色鋸齒狀山脊彷彿觸手可及,山路則像從懸崖中雕刻出來的,勉強能讓車子透過。
但當他們轉到布勞渡河時,南方急馳而來的雲層——印度飄來的季風雨——開始籠罩車子。等他們抵達艾斯科裡時,由於沒有車窗,車裡人人都已經淋成了落湯(又鳥),濺了一身泥。
進入艾斯科裡後,大雨狂瀉,司機說什麼也不肯繼續摸黑前進,摩頓森只好下車。到科爾飛至少還要步行好幾個小時,他不得不在村長哈吉?麥賀迪家隔壁的商店裡借宿一晚,躺在一袋袋稻米上,拼命把爬上來躲雨的老鼠趕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清晨,暴雨仍然像世界末日般傾瀉不止,吉普車司機也接了活計把一批貨運回斯卡都,於是摩頓森決定步行上路。他一直想改變對艾斯科裡的印象,努力去欣賞這個地方,但這個村鎮已被“汙染”得相當嚴重。所有往西北去的徒步者和登山隊都會途經這裡,許多人要在這裡僱用挑夫、添補用品,不肖商人們已經學會了狠狠敲西方人的竹槓。換言之,艾斯科裡的商人通常會哄抬物價,並拒絕任何議價。
摩頓森在一條積水深達半米、兩旁都是土石屋圓牆的巷子裡蹣跚前行,突然覺得上衣被人從後頭拉住。他轉身一看,一個滿頭蝨子的男孩伸手向他討錢。摩頓森從帆布包裡拿了個蘋果給他,男孩卻隨手丟進水溝。
第28節:造橋(2)
經過艾斯科裡北邊的一段路時,摩頓森得用衣角捂住鼻子才能呼吸。這裡是無數登山隊伍攀登巴託羅冰川的大本營,幾百堆糞便發出陣陣惡臭。
摩頓森最近讀了海琳娜?諾伯?霍吉的著作《古代的啟示》,對作者的觀點深有同感。諾伯?霍吉在此山南邊的拉達克住了十七年。拉達克和巴爾蒂斯坦幾乎一模一樣。諾伯?霍吉研究拉達克文化近二十年之久,最後的結論是:比起無限制地“改善”拉達克人的生活水平,儲存他們的傳統生活方式——與土地和諧共處的大家庭生活方式——才能為拉達克人帶來最大的幸福。
“我過去一直以為,人類的‘進步’是某種不可避免的趨勢,不容質疑。”她寫道,“我們被動地接受種種‘進步’的做法:在公園中間開一條車道,拆掉有兩百年曆史的老教堂,蓋鋼筋玻璃帷幕的銀行……步調越來越快,生活卻變得越來越困難。但在拉達克,我不再這麼認為,我們不是隻有一條路可走,我很幸運地目睹了另一種‘更正常’的生活方式——一種基於人類與地球共同演化的生存形態。”
諾伯?霍吉認為西方的開發者不應該盲目地給古老的文化強加上現代的“進步標準”,她提出工業國家應該像拉達克這樣的民族學習,建造永續的社會。“在拉達克我看到的是,社群,以及人與土地的密切關係,比任何物質或高科技都更能豐富人類的生活。這時我才瞭解,另外一種生存方式是可行的。”
摩頓森爬上溼滑的峽谷繼續往科爾飛前進,右邊就是湍急的布勞渡河,他忽然擔心一座橋可能給這個與世隔絕的村落帶來的影響。“科爾飛的人生活非常辛苦,但他們身上有一種罕見的純真。”摩頓森說,“有了橋之後,他們可以在幾個小時內到達醫院,不用再花上好幾天時間,但我也擔心外面的世界會改變科爾飛。”
村民們在河岸邊迎接他,幫他坐進纜車。河岸兩邊是幾百塊大花崗岩板,堆在橋墩的預定位置等著開工。哈吉?阿里最後說服摩頓森,與其把石頭千辛萬苦運過河,或者看老天臉色從別的地方把石頭運上來,倒不如從河岸兩旁幾百米的山腰處把石頭切割下來用。科爾飛什麼都缺,就是不缺石頭。
大雨中,摩頓森領著一群人去哈吉?阿里家,討論建橋的程式,一頭黑色長毛犛牛站在兩間房舍中間,正好擋住他們的路。十歲的女孩泰希拉拽著犛牛鼻環上的轡頭,好聲好氣地叫它讓路,她是村裡受教育程度最高的侯賽因的小女兒。不過這頭犛牛別有打算,好整以暇地拉出一堆冒著煙的糞,泰希拉見狀趕緊把白頭巾甩過肩,蹲下來把牛糞和成一個個小球,然後往屋簷下的石牆上摔去,好讓糞球變幹,以免這珍貴的燃料被雨水沖走。
到了哈吉?阿里家,莎奇娜握住摩頓森的手錶示歡迎,他才想起這是第一次有巴爾蒂婦女敢碰他。她大膽地貼近他的臉,露齒而笑,彷彿在挑戰他的驚訝。因為莎奇娜的熱情歡迎,摩頓森也跨過限制,走進了她的“廚房”。裡面有一個石頭火爐,幾個架子和一塊變了形的砧板。摩頓森蹲在引火的草堆旁,跟莎奇娜的孫女嘉涵打招呼。小女孩害羞地笑著,用酒紅色的頭巾遮住嘴,又把整張臉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