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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堤時,那兩個快樂的小夥子,並不因為村小而收斂一點,像在陳莊一樣,扯開嗓門大聲吼著。
於而龍實在欽佩他鄉親們的可貴耐性,成天在高音喇叭的聲波干擾下而不厭其煩,而且他更詫異,公社廣播站好像僅此一張唱片,沒完沒了,無休無止地放送。
上岸後,他不得不又一次提高八度向人打聽,總算幸運,小村子裡的鄉親要淳樸些,厚道些:第一,沒有向他討介紹信;第二,也不曾盤長問短地查他三代,而是相當痛快:“領你去,安爺爺家!”
小姑家離陳莊很近,但於而龍只記得來過一回,還是當年蘆花扎點湖東以後,他來看她,是深夜透過陳莊封鎖線,摸進村裡的。
但那時小姑家是個什麼模樣,除了淒涼冷落之外,細節都完全忘卻了。現在,也許剛從人煙昌盛的陳莊來,覺得還是可憐巴巴的樣子。別看村小,那環村的長堤,倒是十分氣派,看得出是經過精心管理的,拾掇得整齊,修繕得牢固,僅那齊刷刷的草皮,可以見到村裡人的匠心。
他們來到一家獨立院落的門口,有人替他叫門:“隊長在家麼?”
聞聲走出一位四十多歲,不大像農村人,也不大像城裡人的漢子,赤紅臉,光著腳,像個莊稼漢;可那套滌卡上裝,和塞在口袋裡的筆記本,又像是管點事的。看人們對他的敬重,毫無疑義,在抗日戰爭時期,他準是村長,在自衛戰爭時期,很可能是個農會會長,現在,無須細問,他是小姑家的生產隊長。
他一下盯住於而龍:“你——”而且馬上認出來了。
於而龍非常驚訝,從他的眼睛裡,看得出來,生產隊長是認識自己的,心裡由不得掂掇:“誰?怎麼會認識我?”多年來,舊帽遮顏過鬧市,真有點害怕碰見熟人。
他笑了,一種下屬對於上級的笑,是那種有點忐忑、有點拘謹、嘴巴不敢張得太大的笑,伸手迎將過來:“老同志,歡迎歡迎,怎麼不打個招呼,好派人去接你。”
“糟啦,也許他認錯了人,要不——”於而龍想:“就是我這套該死的行頭,把他嚇住了。”
“快請進,快請進!”他熱情地延讓來客進屋。石湖人的禮貌,實在令人感動,主客之間就為誰先邁進門去,起碼謙虛了兩分鐘之久。
挺麻利的主婦,在她丈夫“你先請”、“你先走”的客氣聲中,兩杯新沏的雨前毛尖,已經泡好,端到了貴客座前。於而龍揭開蓋碗,兩枚紅棗還在滴溜溜地轉動:“嗬嗬,當上賓款待啦!”
主人訥訥地說:“歡迎領導來小姑家檢查工作!”他那赤紅臉更紅了,掏出手冊,不免有些緊張拘束地講著:“今年倒春寒,我們的早插早播任務……”
看樣子,於而龍猜到對方定要彙報些什麼了。當他還在那廠長室裡坐著的時候,他最害怕這類疲勞轟炸了。他曾執意請求那些書記、主任、分廠廠長、處長、科長、大小幹部:“請你們饒饒我行不行?能不能搞一種條陳式的節錄,三言兩語,簡單明瞭,解決問題就行,幹嘛非要成本大套,從類人猿時代的大好形勢一直講起呢?”不行,無論如何扭不過來,很像不善修飾的女性那樣,以為多抹點脂粉,就會更漂亮些那樣,洋洋灑灑,揮筆千言,有什麼辦法,他苦心孤詣準備了好久,就像公雞到黎明非要引吭高啼不可。說實在的,那種令人打瞌睡的官樣文章,是雞叫天亮,雞不叫天也會亮的形式主義。
當然,把滿心彙報大好形勢的人比作公雞,未免太刻薄了些,但那時於而龍在臺上,大家嘿嘿一笑了之,捧臭腳的還敢讚美一句:“於廠長議論精闢!”然而,一旦失勢落魄,這些公雞們就會…著脖毛來。你了。是啊!誰讓你去招人不快呢?也許本意倒是為了工作,但是當你刺痛別人,這些刺就變成一條荊棘叢生的路在等待你,可於而龍卻不在乎地笑笑,如果有機會,他還會講。記得在“革命派”的批判會上,那些譽之為高明論斷的人,竟指著於而龍的鼻子,振振有詞地:“你獨斷專行,飛揚跋扈,聽不進別人半句話,你像皇帝那樣,要我們向你奏本,上條陳,寫節錄,活活一位暴君……”
人嘴兩張皮,透過十年來的周折,於而龍算是識得透透的。聽吧!既然你一定要講,客隨主便,他也只得捺住頭皮聽。
虧了那些領路的,一見隊長“周吳鄭王”地彙報開早插早播,和上級幹部的來意大相徑庭,連忙提醒:“隊長,領導是來看望你老爺子的。”
“找我爹?”他驚詫地看著於而龍。
正說著,於而龍禮貌地站起來,因為一位白髮蒼蒼,約有七十多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