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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紅荷包鯉在於而龍的鐵臂裡,終於不動彈了,那長著肉須的唇吻張開來,只有十磅拉力的尼龍絲還在嘴邊掛著。
一條多麼光彩奪目的紅鯉魚呵!像荷包似的豐滿,像錦緞似的光滑,像玉石似的細膩,雖然血跡斑斑,還沾著泥汙,但也遮掩不住魅人的金色光輝,在早春的陽光下閃閃發亮。晶瑩的鱗甲,閃耀出珠貝般的虹彩,漆亮的背脊,映現出悅目的霞暈,那膏白色豐腴的腹部,金絲縷縷,血花點點,大自然賦予它多少奇特的色彩呀!
一場沒有白白辛苦的追逐總算結束了,勝利者的臉上,流露出歡欣喜悅的光輝,於而龍抱著沉甸甸的,足有十五六斤重的大紅鯉魚,真是心滿意足,高興非凡。
即使倒退回去三十年,從石湖裡捕到這樣一條紅荷包鯉,那也是叫同行嫉妒眼紅的呀!何況他已年逾花甲,而且近三十多年不在石湖操網垂釣,取得偌大成績,難道不值得為之驕傲嗎?
他確切地感到自己筋肉裡充滿力量,他似乎年輕了,一種渴望工作的追求,一種期望投入緊張勞動的激奮,一種企盼被任務壓得透不出氣,而從中能享受鬥爭幸福的感受,又從他一個老共產黨員的胸懷裡,甦醒了過來。
秋兒沉浸在歡樂裡,望著這位游擊隊長叔爺爺,高興地說:
“奶奶該高興啦,她昨晚上說,你準能打個大勝仗!”
“勝仗?”於而龍搖搖頭:“不!還早著呢!”說罷,踩著湖底的爛泥,往舢板上登去。
正在這個時候,那艘遊艇突突地減低速度,朝他們駛了過來。遊艇上舷窗拉開了,只見一個人探出半截身子,舉起電喇叭向他們喊話:“秋,你們敢情在這兒哪?要不是鷺鷥飛,還找不到你們,快划過來。”
“爸爸……”秋兒為他爸爸能在縣委的遊艇上,而覺得榮耀,忙不迭地揮舞著雙臂向他打招呼。
水生幹嗎坐著遊艇來呀?於而龍詫異地思索著:那個站在水生身邊,生著一張笑容可掬的臉,可是絲毫不相識的人,又是誰呢?
“快點劃呀!秋!”電喇叭送來水生著急的語調,秋兒更加手忙腳亂,越亂越出岔,偏生又擱了淺,已經上了舢板的於而龍,不得不下水去推船。但水生仍在急不可耐地催促,幸虧那個笑吟吟的人干預了一下,並且好像關照了遊艇司機,將發動機的火也熄滅了,顯得有禮貌,有耐性地等待著。由此,可以估量那個人的身份了;既然,秋兒講過遊艇是縣委的,毫無疑問,於而龍作出判斷:準是父母官縣太爺之流的大人物,昨天在碼頭上那份陣勢,使他估計得出的這一關,終於這麼快就來臨了。好啊!多麼好啊!恰巧我於而龍在釣魚,而且釣到了一條大紅荷包鯉!
舢板離開了淺灘,於而龍使勁送了一把,就勢也縱上了船。舢板像利箭似朝遊艇劃去,水生這回不是用電喇叭,而是用手攏在嘴上,告訴他:“二叔,王書記特地來接你,我們把整個石湖都找遍了,連各隊的漁船都沒讓下湖”
怪不道魚汛時期,湖面上靜悄悄的,於而龍望著這位威風的王書記,心裡想,他是誰呢?怎麼想不起來呢?
那個王書記呵呵地笑著探出頭:“哈哈,支隊長,你還是不減當年之勇,戰果輝煌,一條漂亮的紅荷包鯉,這麼大,真是少見。”
啊!逐漸認出來了,他不就是那個怯生生的高中生嗎?他被蘆花動員從縣城來湖西參加了革命,先給老林哥作過助手,後來,又擔當了支隊的事務長。對了對了,於而龍又想了起來,前幾年,水生背了一口袋石湖土產,無非是鯗魚乾,蚶子米之類,千里迢迢地找王緯宇和他,為家鄉建設,託他倆走走門路,不就是這個王惠平出的主意嗎?
他也算得上是石湖支隊殘存下來,為數不多的人中間的一個。如今他胖了,發福了,大腹便便,不是當年那副瘦削的模樣,所以猛乍一看都不敢認了。
“秋,快接住。”水生從遊艇上扔過纜繩,司機把火打著了,遊艇突突地響起來,渾身溼淋淋,盡是泥汙的於而龍,實在不好意思弄髒乾淨的遊艇。那怎麼能行,王惠平伸過手來,扶他上艇,盛情卻之不恭,他只得跨了上去。
他到艇上的頭一件事,先向水生討了個火,摸出雪茄,真是糟透了,煙泡湯了。水生是縣裡的供銷員,走南闖北,有點眼力,趕快把兜裡的過濾嘴香菸遞過來。於而龍皺皺眉頭,因為他煙癮大,抽不來這種淡而無味的菸捲,無可奈何,只得權且將就了。
還沒等他點燃手中的煙,只聽得艇後舢板上,那孩子“嗷”地一聲驚叫起來,回過頭去,剎那間,他感到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