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不逛街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誰?”
“我那王八蛋哥!”他們弟兄之間並無什麼手足之情。
“他?”她對那個白眼狼有著生理上的厭惡。“ 他吃人不吐骨頭,你說過的。”
“是這樣,不過,做買賣,他會幹的。”
屋外,鞭炮劈里啪啦地響著,火光透過窗紙映進來,兩個人都沉默著,彼此想著心事:一個想著幸福,女性的心,總是善於憧憬,她在為自己的未來,描繪出一個光明的遠景。一個想著結賬,在他的收支一覽表上,借方和貸方在這年關盤點的日子,該清理一下了。他給了石湖支隊,他漂亮的青春,二先生的地位,高門樓二分之一的財產,得到的是什麼呢?零,一個純粹的零。因此,那樣搞一下,作個見面禮,也算不得什麼辣手。大丈夫要下不得手去宰人,他一輩子也休想成個政治家。他想到這裡,用雙手揉著發疼的太陽穴:“你進趟城行嗎?”
“大年三十,黑燈瞎火的。”
“去一趟吧!”他把她抱住,熱烈地撫慰著那個新寡的女人,然後在她耳鬢細語:“ 我要同他見一面,錯過這村,就沒這店啦!只有他能成全咱們。錢和路都在他手裡,只要他抬抬手,我們飛得遠遠的,再也不回這毀了我青春的石湖啦!”
“空口無憑,他能信得過我?連他門口的馬弁護兵,也不會讓我進。”
“我來寫個便條,讓他約定時間、地點。”
她不識字,也不知道他簌簌地揮筆疾書些什麼,但是一想到不久的將來,能夠光明正大地夫妻一塊生活,再用不著藏頭掩面,鬼鬼祟祟,也不怕別人背後戳脊梁骨,產生犯罪的心情了。一下子又被那個奮筆疾書的聰明人迷住了,剛才他把自己摟抱得多緊,骨頭都快酥了。
他寫好了信,摺疊得整整齊齊,上面寫了兩個字,告訴她:“ 憑這暗號,誰也不敢擋你,準讓你進屋上席高坐,你啥也不用說,信上全寫了,他會告訴你,帶句什麼話回來。”
“準能行嗎?”她信不過那個心毒手辣的王經宇。
“你把心放在肚子裡吧,他有利,我無損。兩廂情願,這買賣準能談成。”
“是嗎?”她眉宇展開了,把這封信鄭重地掖在棉襖裡貼胸的口袋中間,在她的心目中,這哪是一封信哪,而是意味著幸福和愛情,希望與未來。所以她臨行前,報以嬌媚的一笑,然後,低聲柔情地說:“那我馬上走啦!”
“你走吧,快去快回,我等著你帶回的資訊咧!”
“那我把你鎖在家裡,你好生睡吧,說話該明年見啦!”說著拿起門鎖,吹滅了油燈,準備離家了。
但是,她剛要去開門,想不到他那健壯的胳膊,急不可耐地從背後伸過來,攔住她,抱住她,在她腦後說——還是那股桂花油和廉價花露水的刺鼻香味:“ 大年三十,哪能叫我白來一趟,咱們先團圓一會兒,再進城也趕趟,橫豎隊伍一兩天不會有調動,於而龍也離不開那養傷的地方,來吧……”
沉湎在愛情裡的女人,往往不夠清醒,多情會喪失掉理智,鍾愛會矇蔽住視線。過了三十年,她才想起琢磨那兩句話的涵義,也未免有些太不及時了。什麼叫做隊伍一兩天不會有調動?什麼叫做於而龍離不開養傷的地方?拿十年間那流行得令人聽膩了的術語來說,這才叫真正的出賣組織和同志,地地道道的叛徒行為呢!然而當時,她只顧迷迷糊糊地癱軟在他的懷抱裡,享受著那熱烈的近乎粗暴的愛情。
珊珊娘著急了,問划船的水生:“ 還有多遠,才到那個沙洲?”其實,她是水上人家,一輩子跟石湖打交道,還不明白大致還有多少路程?一是她迫不及待有話要對於而龍講;二來,水生為了抄近路,盡在蘆葦叢裡穿行,弄得她有些暈頭轉向了。
“快啦,快啦!”他安慰著珊珊娘。
水生弄不懂她為啥著急慌忙?尤其不清楚她為啥要把五塊銀元,埋藏在堂屋裡的方磚下面?老太婆的這種藏藏掖掖的舉動,他認為很可笑。太愚蠢了,一塊銀元,按銀行兌換價格是一元人民幣,倘若賣黑市呢?還可以多撈幾文。水生立刻展開豐富想象,假如屋裡每塊方磚,都埋有五塊銀元的話,算一算,該是多少錢?——其實,供銷員同志,你也不必太財迷了,就連這五塊銀元,也是珊珊娘那不成材的哥哥,在臨終之前才說出來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終於在最後一剎那吐露了埋藏在心窩裡的話。
“走了嗎?他們……”垂危的老晚喘著最後一口氣。現在守在快嚥氣的老晚身邊,只有珊珊娘一個人了。說實在的,看殘燭餘燼終於熄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