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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熱烈興奮的心緒,不絕地向著政府,向著聯合起來的義大利諸州,向著將來未解決的若干問題奔騰。等到了說胡話的時候,還是在繼續的呼吸中這樣叫著。
“教育兒童啊!教育青年啊!——以自由治國啊!”
胡話愈說愈多了,死神已把翼張在他上面了,他又用了燃燒著似的言語,替平生不睦的格里波底將軍祈禱,口中念著還未獲得自由的威尼斯呀、羅馬呀等的地名。他對於義大利和將來的歐洲,抱著偉大的理想,一心恐防被外國侵害,向人詢問軍隊和指揮官的所在地。他到臨終還這樣地替我國國民擔憂呢。他對於自己的死並不覺得什麼,和祖國別離是他最難堪的悲哀。而祖國呢,又是非有待於他的盡力不可的。
他在戰鬥中死了!他的死和他的生是同樣偉大的!
略微想想吧!安利柯!我們的責任有多少啊!和他的以世界為懷的勞力,不斷的憂慮,劇烈的痛苦相比,我們的勞苦——甚至於死,都是毫不足數的東西了。所以不要忘記!走過那大理石像前面的時候,應該向那石像從。心中讚美:“偉大啊!”
—父親——
……
第七 四月
春 一日
今天四月一日了!像今天這樣的好時節,一年中沒有多少,不過三個月罷了。可萊諦後天要和父親去迎接國王,叫我也去,這是我所喜歡的。聽說可萊諦的父親和國王相識哩。又,就在那一天,母親說要領我到幼兒園去,這也是我所喜歡的。並且,“小石匠”病已好了許多了。還有,昨晚先生走過我家門口,聽見他和父親這樣說:“他功課很好,他功課很好。”
加上今天是個很爽快溫暖的春日,從學校視窗看見青的天,含蕊的樹木,和家家敞開的窗檻上擺著的新綠的盆花等。先生雖是一向沒有笑容的人,可是今天也很高興,額上的皺紋幾乎已經看不出了,他就黑板上說明算術的時候,還講著笑話呢。一吸著窗外來的新鮮空氣,就聞得出泥土和木葉的氣息,好像身已在鄉間了。先生當然也快活的。
在先生接著課的時候,我們耳中聽見近處街上鐵匠打鐵聲,對門婦人安撫嬰孩睡熟的兒歌聲,以及兵營裡的喇叭聲。連斯帶地也高興了。忽然間,鐵匠打得更響亮,婦人也更大聲地唱了起來。先生停止授課,側了耳看著窗外,靜靜地說:“天晴,母親唱著歌,正直的男子都勞動著,孩子們學習著,——好一幅美麗的圖畫啊!”
散了課走到外面,大家都覺得很愉快。排好了隊把腳重重地踏著地面走,好像從此有三四口假期似的,齊唱著歌兒。女先生們也很高興,戴赤羽的先生跟在小孩後面,自己也像個小孩了。學生的父母彼此談笑。克洛西的母親的野菜籃中滿裝著董花,校門口因之充滿了香氣。
一到街上,母親依舊在候我了,我歡喜得不得了,跑近攏去,說:“啊!好快活!我為什麼這樣快活啊!”
“這因為時節既好,而且心裡沒有虧心事的緣故!”母親說。
溫塔爾脫王 三日
十點鐘的時候,父親見柴店裡的父子已在四角路口等我了,和我說:“他們已經來了。安利柯!快迎接國王去!”
我飛奔過去。可萊諦父子比往日更高興,我從沒有見過他們父子像今天這般相像。那父親的上衣上掛著兩個紀念章和一個勳章,須卷得很整齊,須的兩端尖得同針一樣。
國王定十點半到,我們就到車站去。可萊諦的父親吸著煙,搓著手說:“我從那六十六年的戰爭以後,還未曾見過陛下呢!已經十五年又六個月了。他先三年在法蘭西,其次是在蒙脫維,然後回到義大利。我運氣不好,每次他駕臨市內,我都不在這裡。”
他把溫培爾脫王當做朋友稱呼,叫他“溫培爾脫君”,不住地說:“溫培爾脫君是十六師師長。溫培爾脫君那時不過二十二歲光景。溫培爾脫君總是這樣騎著馬。”
“十五年了呢!”柴店主人跨著步大聲說。“我誠心想再見見他。還是在他做親王的時候見過他,一直到現在了。今番見他,他已經做了國王了。而且,我也變了,由軍人變為柴店主人了。”說著自己笑了。
“國王看見了,還認識父親嗎?”兒子問。
“你太不知道了!那可未必。溫培爾脫君只是一個人,這裡不是像螞蟻一樣地大家擠著嗎?並且他也不能一個一個地看見我們呀。”父親笑著說。
車站附近的街路上已是人山人海,一隊兵士吹著喇叭透過。兩個警察騎著馬走過。天晴著,光明充滿了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