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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知道杜鵑啼血的典故,真該換個地方去憑弔愛情。
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中年男人就最講認真。我的又一位兄弟,說他前幾年讀《廊橋遺夢》,居然嚎啕大哭,狀同京劇票友吊嗓子。我聽著雖是大笑不止,心裡卻淡淡的酸楚。誰讓我們都進入了中年呢?卻又想起某女奚落她的男友:你就看什麼《廊橋遺夢》了,早著呢!看看那對男女,我竟有些不屑:你們中年之後,只怕什麼夢也遺不了!
有人編了本書,好像叫《正在消失的詞語》,很有意思。我想若干若干年後,漢語如果還有幸存活著,也許會收錄這麼一個詞條:失戀,不常用詞,指古人類具有的一種特殊心理現象,即男女交媾一段後不再往來,一方或雙方感覺頭昏、失眠、厭食、精神萎靡,少數人伴有自殺反映(見不常用詞殉情)。人類這種心理現象同愛情、友誼、真誠等在大致相同的歷史時期逐漸消亡。
第4部分
第九輯 仁勇與憂懼
菩薩的大哭笑
我總有一些很可笑的念頭放在心裡纏來繞去,不得其解。比如菩薩會大哭大笑嗎?他們大哭大笑時是什麼樣子?我真想寫一部讓菩薩也大哭大笑的小說。我知道佛是不會大哭笑的,他們已洞徹一切、了無因果、法力無邊。可菩薩畢竟比佛還是低一級。我案頭就有一尊木雕的菩薩,低眉垂目,嘴角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一派智慧安祥。
這菩薩曾很使我慚愧,也讓我無比羨慕。他姓甚名誰,來歷怎樣,有何法力我都不知道
。他衣裳破舊,漆跡斑駁,連足下踩著的蓮花寶座都裂了坼,真不知在塵世已流轉了多少輪迴。可他依然波瀾不驚,似喜似悲,安祥尊貴,連眼角兒都不曾抬一下。
我曾想,做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菩薩。人不可能做成佛,因為佛已不是人。可如果真有了大智慧,像菩薩那樣笑看人生也許並無不可能。比如以前,我心目中的楊絳錢鍾書夫婦,如果讓我給他們畫一幅畫,我會把楊絳先生畫成一棵綠意豐盈的樹,把錢鍾書先生和他們的愛女畫成棲在這綠樹上的兩隻鳥。樹永遠在,也永遠綠,所以兩隻鳥就放心地啁啾淘氣,盡著自己的痴情痴氣生活。這樹和鳥雖也在紅塵鬧市中,眼睛把俗世悲喜看個清清楚楚,心裡卻並不受一點兒沾染。血雨腥風何嘗沒有,可樹把風雨擋著,把鳥兒護著。風雨過去,樹直起腰來,抖一抖雨水,眉目間依然淡淡的,舒展的。鳥兒依然啁啾淘氣著。我想,這種境界,就是菩薩了。
今夏,我讀了楊絳先生以她九十三歲高齡寫下的回憶錄《我們仨》,我讀到她寫的“我們稍微有一點快樂,就會非常快樂,所以我們仨是不尋常的遇合”,不覺一下悲從心來。我突然明白,菩薩也會大哭的,這就是菩薩的大哭了。
原來菩薩早已明白,人生的真正快樂多麼稀罕難得,多麼值得珍惜。而懂得珍惜這稀罕難得之人生快樂的人能聚合在一起,更是“不尋常的遇合”。為著這人生快樂的稀有難得,值得大哭。為著這懂得的人能聚合在一起,生生死死、相依為命幾十年的不尋常,更值得大哭。
這大哭亦是大喜。懂得了人生快樂難得,找到了一點點兒快樂,又能將之變成非常的快樂,這是大喜。與懂得的人相聚,一起享受這稀有的大快樂,更是大喜。這大喜的得來,需要有多少靈心慧眼、多少對人生苦難透徹的體味和承擔、多少理性和堅強才能得到。然而,緣起緣滅,一切雖然都瞭然在心,銘心刻骨,念茲在茲,可一切最終又都得放下、交出去,眼睜睜看著它離散、逝去、灰飛煙滅。這大喜之中又是蘊含著怎樣的大悲!
這就是菩薩現在的樣子了。大喜過,大悲過,最後低眉垂眼,留一絲嘴角淡淡的微笑,是一種曾經滄海過的大徹大悟,一種幻滅後似喜還悲。
“我們稍微有一點快樂,就會非常快樂,所以我們是不尋常的遇合”。仔細琢磨著這話裡的徹骨悲哀,我雙淚縱橫。
炎炎夏日,熱浪舔噬著一切。想著人生種種,我的心卻有了如許的悲涼。
陌生的廣東人
某報索稿,命題作文:寫寫廣東人。這可難煞我了。
我家鄉的方言裡,“廣”字帶有傻的意思。比方,“廣雞”意思是馬大哈;“廣裡廣氣”就是傻里傻氣;誰說話口齒不清,就說他像個廣東佬。精明的廣東人,在我家鄉老輩人的眼裡,似乎個個都有些弱智。我想這種隔膜的緣由,大概因為語言不通,就像百多年前的中國人看外國人,紅毛綠眼像個野人,就連他們的膝蓋都不會打彎的。
我同廣東人沒有太多交往,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