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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起坐在其中一張長桌邊,那些人似乎並沒有為卡門哭而感到尷尬——癌症病人已經習慣了任何事,還是我們更願意在旁邊的房間裡坐。我看看卡門,她正在用那隻還沒有插入導管的手擦去臉頰上的淚水。
“不,我們還是坐在那張桌子邊,和那些人一起,這樣合群些。”她笑著說。
我不確定這是不是真的很合群。我知道我在其他人面前會有點害羞,戴著大蓋茨比帽的那個男孩、那個沒有眉毛的人、穿著白色毛衣的女人和她那性格愉快的丈夫,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了我好幾次親吻卡門頭頂,他們肯定也看出我用了多大的力量才控制住自己。專心安慰一個人就像是你的褲子掉了下來,你讓別人看到你最私密的一面。但也許卡門是對的,讓我們加入到別人一起吧。我們必須習慣這個。就像網球名將理查克拉契克說的,“如果避不掉,那就面對吧。”
我走向窗戶邊的那張桌子,上面放著茶的那張。卡門過來站在我身邊,等我倒完茶,我有種感覺,她不想自己一個人走過去坐在那些和她一樣的癌症病人中間。
“不容易吧?”那個穿白色毛衣、頭髮稀少的胖婦人問道。紅色液體沿著導管滴進她的手裡。
“不——”卡門說。
“我想這是你第一次做化療吧?”
“是的。”
“別擔心,你會習慣的。”
“希望如此——”
“但是,當然這絕不是什麼有樂趣的事。”
“上帝,這就像是去稅務辦公室。”她丈夫愉快地說,帶著濃重的阿姆斯特丹口音。
“只要他們把我們照看得比那些植物好。”胖婦人說,朝可憐的植物點頭。大家都笑了,卡門也是,我也是。我看著她,決定要把今天過得儘可能好。這時,年青男孩推車上的儀器開始嗶嗶響了起來。
“有人在微波爐中放了什麼東西嗎?”我說,試著儘可能接近那位胖婦人丈夫的幽默感。
“是,我放的!一個土豆炸肉丸和一個乳酪蛋奶酥。”他得意地說,接下了我的話題。
大家笑得更開心了,卡門融入了他們中間。那個實習生跑到戴帽子的男孩身邊,把另一根小導管插進機器中。我發現三個人裡面有兩個人的點滴都空了。
我和卡門移到另一張空桌子坐下。另一張桌子邊所有的椅子都有人。可惜,現在氣氛正好著呢。
卡門也有一個自己的推車了,好在是珍妮弄的。儘管她斜眼,但任何時候我都寧願叫她,而不是那個實習生。天知道像那樣的孩子會犯下什麼錯誤。在推車上方,珍妮掛上兩袋透明液體(一袋是對抗嘔吐的)和一袋紅色液體(這是阿黴素)。紅紅的看起來像毒藥一樣恐怖,就是它,從這一刻開始就離不開卡門了,也就是它會讓卡門掉頭髮。
透明的管子和卡門手上的注射管接在一起,另一頭連著一部機器,掛在點滴架中間,機器上面有兩排紅色的數字和箭頭,一排數字是控管透明液體的。珍妮按了按機器說,大概需要二十分鐘的時間,機器上的數字也顯示了二十。
“完成之後它會鳴叫,如果我恰巧沒有看見的話,你就得叫我。”
根據剛才那個男孩的經驗,我已經知道程式了。
“酷——我自己的化療車。”卡門眨著眼睛說。
現在我們開始變得可笑起來。
“上帝,她真的是斜眼,不是嗎?”我在卡門耳邊低語。
卡門點點頭,板起臉,忍住了笑。
“我們可以叫她克拉倫斯嗎?”我故作天真地問。
卡門嗆了滿口的茶,吐了出來。我假裝被卡門的點滴架絆倒裝作惱怒的樣子,轉過身,趁珍妮沒看見,做了一個憨豆先生式表情和動作,威脅要把這個東西扔出房間。
“拜託,丹尼!”卡門大笑著喊道。
珍妮微笑著看看卡門,很高興她在笑。“聽起來你感覺好一些了。”她對卡門說,並對我眨眨眼。我臉紅了,覺得她可能已經猜到剛才我低聲的玩笑話是衝她來的。我意識到這個斜眼的珍妮會願意盡她所能做任何事,只要能使病人的生活不那麼痛苦,哪怕只有一個上午,一個小時,一分鐘。如果成為笑柄能夠幫她做到這個,她也絕不會推辭。與斜眼珍妮相比,我覺得自己有些渺小。
我過去坐在卡門身邊,她吻我,在我耳邊低聲說她愛我。我充滿愛意地看著她,為我們倆感到驕傲。第一次的化療就在微笑中結束。
陪你到最後 第三章(1)
不要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