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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茂道:“不敢!小人奉太師之命,請老爺相見。”海爺道:“陸茂,你去對那張居正說,我老爺偶有足疾之病,走不動,叫他來見我。”陸茂應聲“曉得”,回身去了。
查班官問道:“是什麼人,不拿他?”陸茂道:“老爺,你說他是什麼人?”查班官道:“我不認得他。”陸茂說道:“幸是老爺不認得他,若是認得他,也唬了半死。”查班官說道:“他是何人,這般厲害?”陸茂說:“這個人十分厲害古怪,我家太師做夢也是怕他。他是南直操江海瑞。”查班官說:“如此,怎生回覆太師?”陸茂說:“莫慌,跟我來。”
二人回到朝房。太師問道:“那人是何人?”陸茂說:“太師爺,這人是拿不得的。”太師道:“胡說,他有幾多大官兒,拿他不得的!”陸茂道:“他官兒雖然不甚大,名頭卻大得緊,故此不敢拿他。”太師道:“陸茂,他到底是何人?”陸茂稟道:“他是先帝同年操江海瑞。”居正聽陸茂說是海操江大人,吃了一驚,道:“他幾時來京的?”心中暗想:“我好好在京為官,不合奏他已死,欽差御祭,如今惹火燒身,這便怎麼好?有了!”“陸茂,你去對他說,太師爺請他相見。”陸茂道:“小人已曾說過,他不肯來。”太師道:“他怎樣說不肯來?”陸茂道:“海大人說他偶有足疾,不便行走,反要太師爺去見他。”
太師道:“罷了。當日是我惹事,如今不得不下氣了。”遂移步慢慢踱去。
陸茂跟在後面,來到戶部朝房。陸茂把眼望去,不見海爺,心中想道:“自古道:‘江山容易改,秉性最難移。’他當初諢名叫作‘海鬼頭’,如今年老還是這樣的。方才在這裡,如今不知走在哪裡去了。”便往各處朝房去尋找。
忽見海爺在工部朝房外蹲伏階前抓癢,連忙稟覆太師爺道:“海老爺在這裡了!”那太師爺只得微微含笑,上前先作—揖,口中尊道:“剛峰老先生,久違了!”海爺也不立起,身手也不動。太師笑道:“剛老先生,老夫因你久不相會,所以與你打躬行禮,你怎麼”剛老動也不動,海爺道:“老太師近來新朝例,凡受人打躬者,不許動手。”太師笑道:“那有此理”
海爺道:“既無此理,怎麼我海瑞方才躲在屏風後,見那六部九卿四相行禮見太師,太師兩手也不動了?”太師道:“呀!剛老先生,你在家多年,不知緣故。”海爺道:“怎麼的?”太師道:“我老夫當年左手抱了當今天子登基,御賜我左手上繡一個五爪金龍;右手親把御筆代天子判斷批文,朝廷賜右手一個五爪金龍。若老夫的手動一動,各官立身不起了。”
海爺聽了,哈哈大笑道:“老太師的手不動,海瑞知道了。我海瑞的手不動,老太師可知道麼?”太師道:“怎麼的?”
海爺道:“老太師,我海瑞當初,先帝拜我做同年,把我兩手扯到金階同步,論起來我的兩隻手也繡得兩個金龍。我這兩腳比你太師更是繁華。”太師道:“什麼的?”海爺道:“我當初與嚴嵩作對,綁在法場。先帝聞知,奔到法場,親身脫了龍袍,披我身上,抱著我頭哭我,兩個龍眼淚滴在我兩腳之上。若依你這樣說來,我這兩個腳上也繡得兩個五爪金龍。故此老太師叫我去見,我不敢去,反勞太師前來看我。老太師,我海瑞正是愛惜你。”太師道:“剛老先生,老夫為何要你愛惜起來?”
海爺道:“若我不愛你,動了一動手,你這奸賊就當不起了!”
太師道:“呀呵!剛老,老夫不得罪你,你為何出此言?太重了。”海爺道:“你還不得罪我麼?我海瑞好好在家,你為何在聖上跟前說我死去?還不是得罪我麼?”太師道:“剛老息怒!這是老夫不是了,但有個緣故。”海爺道:“是什麼緣故?”太師道:“只因與剛老別後,時時想念,逢人便問,但恐你有什麼病疾。一日問了一個夏布客人,他說剛老已死三年,老夫常常啼哭。這日聖上問我,我故實情奏上。皇爺特差御祭祭你。”
海爺道:“放你孃的狗臭屁!聖上好一個朝綱,被你弄得七顛八倒。你這奸賊,我海瑞眼中實在容你不得!”
海爺說罷,撩拳按掌,便要擒拿。居正見不是頭路,思量移步要走,被海爺大踏步向前,持右手拖著袍袖,左手提起牙笏亂打,一時間朝房大亂。兩邊的文武官員商議:“我們看他二人提著牙笏亂打,一時間大亂。若扯海爺,他必說我們是一夥奸黨;若扯著太師,太師又說我們幫了海爺。只好遠遠立開,拱手相勸罷。”眾人道:“說得是!”眾官只得遠遠作揖,口內只叫道:“老太師、海老先生息怒。”不表眾官之事。
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