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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把話題又切了回去。
“好了,再說說我吧。”他輕嘆一聲道,“我可沒有你那樣的好運氣。我出生在西南邊境最混亂的城市,那裡的犯罪率是你無法想象的。我在街頭廝混,跟那些爛仔一同成長。在我的身邊,小偷、劫匪、毒販,比比皆是,我早已見怪不怪。初中畢業之後,我先是在一家工廠裡當保安,後來被派出所借用,給了個協警的身份,具體任務卻是混在流氓團伙裡當線人。等那個案子破了,我也算立了功,這才正式穿上警服。我就是這樣一步步地走過來,我人生的大半輩子都在和這些最底層的罪犯打交道。我和他們同吃同住,我怎能不瞭解他們?我知道他們每個人的故事,包括他們的生活、他們的慾望、他們的過去,甚至——他們的未來。”
白亞星所說的“瞭解”原來是這個意思。從最底層一步步打拼上來,和各色各樣的墮落者親密接觸,這樣的豐富經歷確實是羅飛無法比擬的。但即便如此,羅飛仍有一些保留意見,他質問對方:“你怎麼能知道他們的未來?每個人的未來都會有很多變化。”
“變化?也許的確很多。”白亞星倒不否認,不過他隨即語鋒一轉,“但結局,只有一個。”
羅飛凝目追問:“什麼?”
白亞星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視線在院子裡緩緩掃過,那目光中透出凌厲的寒意。末了,他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毀滅。”
“這也太絕對了吧?”羅飛難以苟同,“難道沒有重生的機會嗎?”
“你相信他們還能重生,這就是你我之間的區別。”白亞星頓了一頓,又道,“但我完全能夠理解你,因為我也曾經和你一樣。”
說完這話之後,白亞星向羅飛攤開自己的右手,羅飛看到在對方的手掌中間有一道可怕的傷疤,自虎口直達掌底,深近至骨。
“想知道這傷疤的來歷嗎?”白亞星平靜地問道。
羅飛饒有興趣地點點頭,他很想聽聽對方“曾經”的故事。
白亞星便開始講述:“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我還是個協警,被派到一個流氓團伙裡當線人。這個團伙的成員以青少年為主,我跟著他們混了三個多月,組織結構已經摸清楚,也掌握了充足的證據。有天正好趕上團伙頭目過生日,這幫人都湊到KTV裡聚會,於是刑警隊那邊決定收網。
“有我在現場作為內應,抓捕行動進展得很順利。不過有個叫‘小花’的男孩趁亂爬到了窗臺上,他藉著窗簾為掩護,想爬到隔壁的包廂逃走。
“我管那小子叫男孩,因為他當年只有十六歲。這孩子長得白白淨淨的,乍一看還以為是個小姑娘呢。他名字裡有個‘華’字,但同伴們調侃他長得俊俏,非給他起個女孩的名字——‘小花’。當時小花爬到窗臺上,別人都沒在意,我卻看見了。於是我搶上前一把將窗簾撩開。小花手裡握著把砍刀,一刀就朝我劈過來。我側身一躲,這刀沒有劈中,他自己倒沒了重心,身體一晃便從窗臺上摔了下去。
“那個KTV包廂在五樓,這要摔到地面,不死也得重傷。我當時來不及細想,下意識地伸手一抓,想把對方拉住。這一抓沒有抓到人,卻抓住了砍刀的刀刃,我的半個身體則被小花下墜的慣性帶到了窗外,幸好我的左手及時抓住了窗框,才不至於和對方一同墜下樓去。
“小花握著刀柄不放手,身體晃晃蕩蕩地吊在窗臺下面;我的右邊胳膊被拉抻到極限,對方所有的體重都透過刀刃傳遞到我的右掌。鋒利的刃口很輕鬆地劃開我的肌肉,熱血從傷口中湧出來。我只覺得掌心疼痛刺骨,手上難免洩了勁。而我這一洩勁,刀刃立刻鬆動了,隨著小花的身體往窗下又滑了幾寸。小花發出驚恐的叫聲,他抬頭看著我,眼中滿是哀求的神色。就在這時,一連串的鮮血從刀刃上滴下,正好落在小花的臉上。我知道那是自己的血。我覺得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也隨著那些血液融入了小花的身體,於是我再次將手掌握緊,哪怕刀刃已經切到了我的骨骼,我也不再鬆手。”
聽到此處,羅飛覺得自己的掌心也有些隱隱發酸。雖未能身臨其境,但他已切實感受到那份驚心動魄的場景。
白亞星繼續說道:“發現狀況的刑警隊員趕緊過來幫忙,終於把小花解救下來。後來那孩子被判了三年。我的手掌雖然嚴重受傷,但我心裡很高興,因為我救下了那個孩子——我說的救,不只是救了他的命,我認為自己還拯救了他的心靈。”
說最後一句話時,白亞星轉頭看著羅飛,似乎要刻意強調些什麼。
羅飛明白對方的意思。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