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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便從虛掩著的門探頭往裡望去。那個男的已經走了,剩下那個女人還坐在打字機前。我向她道了晚安。她停下工作回過頭來。她是一個美麗的褐發女郎,我可想起她那張熱帶人的面龐來了。她同我用西班牙語①談了幾句,對我笑笑,便又工作起來。我在前廳裡停留了一會,然後就下決心離開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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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南美洲絕大多數國家均講西班牙語。
我肯定我是在沿著米拉博路往下走,這條馬路筆直,它是這樣的陰暗和荒涼,我不由得加快腳步走著,我害怕被人發現,因為我是唯一的一個行人。在更低一點的地方,在凡爾賽林蔭大道十字路口的廣場上,有一家咖啡館還亮著燈。
我有時也會踏上一條方向相反的路,穿過奧特伊爾的寧靜的街道。到了那裡,我才有了安全感。最後,我走上米埃特路。我還記得埃米爾——奧吉埃大道上的那些多層建築和我從右邊走上去的那條馬路。在它的底層,在一扇象牙科診所那種磨砂玻璃窗的後而,總是亮著燈。德尼茲在從那裡還要過去一段路的一家俄國餐館裡等著我。
我不時說出一些酒吧間和餐館的名字。但是,若不是路牌或者霓虹燈製成的招牌常常出現在面前,我怎麼可能辨明方向呢?
餐館延伸到一個有圍牆的花園裡。透過一個窗洞,可以看到裡面張掛著紅色絲絨簾子的內廳。當我們在花園裡的一張桌子旁邊坐下時,天還亮著。有一個人在彈齊特拉琴。這種樂器洪亮的音色,映照著花園的落日的餘輝,以及也許是從旁邊的布洛涅樹林裡吹來的草木的芳香,所有這一切都為此情此景增添了一種神秘和淒涼的氣氛。我努力想重新找到俄國餐館,但一切都是徒勞的。米拉博路倒沒有變樣。我在公使館裡呆得很晚的那些夜晚,我繼續走凡爾賽林蔭大道。我可以乘地鐵,但我寧願在露天之下走一走,帕西碼頭。比爾一哈基姆橋。然後,就是那條我一天晚上同瓦爾多·布朗特一起走過的紐約林蔭大道。此刻我才明白我當時為什麼感到心裡一陣難受。那時我不知不覺地循著自己過去的足跡在走去。有多少次我曾沿著紐約林蔭大道朝前走啊……德拉爾馬廣場.——那是第一塊綠洲。然後,就看到了長滿樹木、空氣清新的庫爾拉雷納。穿過協和廣場以後,我就快要走到目的地了。親王大道。我向右拐入聖奧諾雷街。左邊,就是康邦街了。
只有不知從哪扇玻璃窗上反射出來的略帶紫色的光線。除此之外,康邦街上就別無燈火了。人行道上響著我的腳步聲。我孤零零的一個人。我又一次感到害怕起來,就是每次走上米拉博路時感到的那種害怕,害怕有人發現我,害怕有人截住我,害怕有人檢查我的證件。此時此刻又產生這種心情,這可真叫遺憾,因為還差十幾米就要走到頭了。特別要緊的是,可別跑。不要亂了步伐,一直走到頭吧。
卡斯蒂耶旅館。我跨進門去。問訊處連一個人影也沒有。我走進小客廳,很快地喘了口氣,抹掉額頭上的汗水。這天晚上,我又避過危險了。她在樓上等我。唯有她在等著我,如果我在這個城市裡失蹤了,也唯有她才會感到焦急和不安。
一間淺綠色牆壁的房間,紅色的窗簾已經拉上了。床左邊的床頭訂花老。我聞到了她身上的香氣,濃郁刺鼻,但除了地面板上的雀斑和右臀上方那顆漂亮的痣點以外,我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二十六
晚上七點鐘左右,他和他的兒子一起從海灘回來,這是一天中他最喜愛的時分。他或者拉著孩子,或者讓孩子在自己的前面跑著。
林蔭大道根清靜,還有一點陽光照到人行道上。他們在街上的連拱廊下走著,在“阿絲特麗丹女王”甜食店前面,孩子每次總要停下來。他自己呢,老是看著書店的櫥窗。
那天黃昏,櫥窗裡的一本書引起了他的注意。這本書皮上的石榴紅標題中有一個字是“卡斯蒂耶”。他用手拉著他的兒子,在連拱廓下走,高興地在鋪滿一條條太陽光帶的人行道上跳來跳去。就在那個時候,“卡斯蒂耶”這個字使他想起了在巴黎,在靠近郊區聖奧諾雷那個地方,有一家旅館也叫這個名字。
有一天,一個男子約他在卡斯蒂耶旅館裡見面。在那以前,他在奧什林蔭大道的辦公室裡、在那些低聲談著生意的怪模怪樣的人們中間,就見到過他了。那個男人當時因為不久就要離開法國了,所以想向他兜售一枚首飾別針和兩個鑽石手鐲。兜售者把放在一隻小皮盒中的首飾交給了他,他們商妥次日再去卡斯蒂耶旅館見面,那男人就住在那裡。
他又回憶起問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