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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溜到海外做寓公去。這班人自然是滿意現狀的。第二類人雖然不滿現狀,卻也害怕破壞和改變,因為他們覺著那時候更無把握。第三類人不用說是不滿現狀的。然而除了一部分流浪型外,大概都信天任命,願意付出大的代價取得那即使只有絲毫的安定;他們也害怕破壞和改變。因此〃且顧眼前〃就成了風氣,有的豪奪著,有的鬼混著,有的空等著。然而還有一類顧眼前而又不顧眼前的人。
我們向來有〃及時行樂〃一句話,但是陶淵明《雜詩》說,〃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同是教人〃及時〃,態度卻大不一樣。〃及時〃也就是把握現在;〃行樂〃要把握現在,努力也得把握現在。陶淵明指的是個人的努力,目下急需的是大家的努力。在沒有什麼大變的時代,所謂〃百世可知〃,領導者努力的可以說是〃百年大計〃;但是在這個動亂的時代,〃百年〃是太模糊太空洞了,為了大家,至多也只能幾年幾年的計劃著,才能夠踏實的努力前去。這也是〃及時〃,把握現在,說是另一意義的〃且顧眼前〃也未嘗不可;〃且顧眼前〃本是救急,目下需要的正是救急,不過不是各人自顧自的救急,更不是從救急轉到行樂上罷了。不過目下的中國,連幾年計劃也談不上。於是有些人,特別是青年一代,就先從一般的把握現在下手。這就是努力認識現在,暴露現在,批評現在,抗議現在。他們在試驗,難免有錯誤的地方。而在前三類人看來,他們的努力卻難免向著那可怕的可憂的破壞與改變的路上去,那是不顧眼前的!但是,這只是站在自顧自的立場上說話,若是顧到大家,這些人倒是真正能夠顧到眼前的人。
1947年12月25日作
(原載1948年1月17日《獨立時論》)
劉雲波女醫師
劉雲波是成都的一位婦產科女醫師,在成都執行醫務,上十年了。她自己開了一所宏濟醫院,抗戰期中兼任成都中央軍校醫院婦產科主任,又兼任成都市立醫院婦產科主任。勝利後軍校醫院復員到南京,她不能分身前去,去年又兼任了成都高階醫事職業學校的校長,我寫出這一串履歷,見出她是個忙人。忙人原不稀奇,難得的她決不掛名而不做事;她是真的忙於工作,並非忙於應酬等等。她也不因為忙而馬虎,卻處處要盡到她的責任。忙人最容易搭架子,瞧不起別人,她卻沒有架子,所以人緣好——就因為人緣好所以更忙。這十年來成都人找過她的太多了,可是我們沒有聽到過不滿意她的話。人緣好,固然;更重要的是她對於病人無微不至的關切。她不是冷冰冰的在盡她的責任,盡了責任就算完事;她是〃念茲在茲〃的。
劉醫師和內人在中學裡同學,彼此很要好。抗戰後內人回到成都故鄉,老朋友見面,更是高興。內人帶著三個孩子在成都一直住了六年,這中間承她的幫助太多,特別在醫藥上。他們不斷的去她的醫院看病,大小四口都長期住過院,我自己也承她送打了二十四針,治十二指腸潰瘍。我們熟悉她的醫院,深知她的為人,她的確是一位親切的好醫師。她是在德國耶拿大學學的醫,在那兒住了也上十年。在她自己的醫院裡,除婦產科外她也看別的病,但是她的主要的也是最忙的工作是接生,找她的人最多。她約定了給產婦接生,到了期就是晚上睡下也在留心著電話。電話來了,或者有人來請了,她馬上起來坐著包車就走。有一回一個並未預約的病家,半夜裡派人來請。這家人疏散在郊外,從來沒有請她去看過產婦,也沒有個介紹的人。她卻毅然的答應了去。包車到了一處田邊打住,來請的人說還要走幾條田埂才到那家。那時夜黑如墨,四望無人,她想,該不會是綁票匪的騙局罷?但是隻得大著膽子硬起頭皮跟著走。受了這一次虛驚,她卻並不說以後不接受這種半夜裡郊外素不相知的人家的邀請,她覺得接生是她應盡的責任。
她的責任感是充滿了熱情的。她對於住在她的醫院裡的病人,因為接近,更是時刻的關切著——老看見她叮囑護士小姐們招呼這樣那樣的。特別是那種情形嚴重的病人,她有時候簡直睡不著的惦記著。她沒有結婚,常和內人說她把病人當做了愛人。這決不是一句漂亮話,她是認真的愛著她的病人的。她是個忠誠的基督徒,有著那大的愛的心,也可以說是〃慈母之心〃——我曾經寫過一張橫披送給她,就用的這四個字。她不忽略窮的病家,住在她的醫院裡的病人,不論窮些富些,她總叮囑護士小姐們務必一樣的和氣,不許有差別。如果發覺有了差別,她是要不留情的教訓的。街坊上的窮家到她的醫院裡看病,她常免他們的費,她也到這些窮人家裡去免費接生。對於朋友自然更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