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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數日,錢青那裡肯住。高贊留了幾次,只得放他起身。錢青先別了陳先生,口稱承教;次與高公作謝道:“明日早行,不得再來告別。”高讚道:“倉卒怠慢,勿得見罪。”小學生也作揖過了。金氏也備下幾色嗄程相送,無非是酒米魚肉之類,又有一封舟金。高贊扯尤辰到背處,說道:“顏小官人才貌更無他說,若得少梅居間成就,萬分之幸。”尤辰道:“小子領命。”高贊直送上船,方才分別。當夜夫妻兩口說了顏小官人一夜。正是:
不須玉杵千金聘,已許紅繩兩足纏。
再說錢青和尤辰次日開船,風水不順。直到更深,方才抵家。顏俊兀自秉燭夜坐,專聽好音。二人叩門而入,備述昨朝之事。顏俊見親事已成,不勝之喜。忙忙的就本月中擇個吉日行聘。果然把那二十兩借契送還了尤辰,以為謝禮。就揀了十二月初三日成親。高贊得意了女婿,況且妝奩久已完備,並不推阻,日往月來,不覺十一月下旬,吉期將近。原來江南地方娶親,不行古時親迎之禮,都是女親家和阿舅自送上門。女親家謂之送娘,阿舅謂之抱嫁。高贊為選中了乘龍快婿,到處誇揚,今日定要女婿上門親迎,準備大開筵宴,遍請遠近親鄰吃喜酒。先遺人對尤辰說知。尤辰吃了一驚,忙來對顏俊說了。顏俊道:“這番親迎,少不得我自去走遭。”尤辰跌足道:“前日女婿上門,他舉家都看個夠,行樂圖也畫得出在那裡。今番又換了一個面貌,教做媒的如何措辭?好事定然中變!連累小子必然受辱!”顏俊聽說,反抱怨起媒人來道:“當初我原說過來,該是我姻緣,自然成就。若第一次上門時,自家去了,那見得今日進退兩難!都是你捉弄我,故意說得高老十分古怪,不要我去,教錢家表弟替了。誰知高老甚是好情,一說就成,並不作難。這是我命中註定該做他家的女婿,豈因見了錢表弟方才肯成!況且他家已受了聘禮,他的女兒就是我的人了,敢道個不字麼?你看我今番自去,他怎生髮付我?難道賴我的親事不成。”尤辰搖頭道:“成不得!人也還在他家,你狠到那裡去?若不肯把人送上轎,你也沒奈何他!”顏俊道:“多帶些人從去,肯便肯,不肯時打進去,搶將回來。便告到官司,有生辰吉帖來證。只是賴婚的不是,我並沒差處。”尤辰道:“大官人休說滿話!常言道:惡龍不鬥地頭蛇。你的從人雖多,怎比得他坐地的,有增無減一弄出事來,纏到官司,那老兒訴說,求親的是一個,娶親的又是一個。官府免不得喚媒人詰問,刑罰之下,小子只得實說,連錢大官人前程干係,不是耍處!”顏俊想了一想道:“既如此,索性不去了。勞你明日去回他一聲,只說前日已曾會過了,敝縣沒有親迎的常規,還是從俗送親罷。”尤辰道:“一發成不得。高老因看上了佳婿,到處誇其才貌,那些親鄰專等親迎之時都要來廝認,這是斷然要去的!”顏俊道:“如此,怎麼好。”尤辰道:“依小子愚見,更別無策,只得再央令表弟錢大官人走遭,索性哄他到底。哄得新人進門,你就靠家大了,不怕他又奪了去。結姻之後,縱然有話,也不怕他了。”顏俊頓了一頓口道:“話到有理!只是我的親事到作成別人去風光。央及他時,還有許多作難哩!”尤辰道:“事到其間,不得不如此了。風光只在一時,怎及得大官人終身受用!”
顏俊又喜又惱。當下別了尤辰,回到書房。對錢青說道:“賢弟,又要相煩一事。”錢青道:“不知兄又有何事。”顏俊道:“出月初三,是愚兄畢姻之期,初二日就要去親迎。原要勞賢弟一行,方才妥當。”錢青道:“前日代勞,不過泛然之事。今番親迎是個大禮,豈是小弟代得的,這個斷然不可!”顏俊道:“賢弟所言雖當,但因初番會面,他家已認得了。所換我去,必然疑心,此事恐有變卦。不但親事不成,只恐還要成訟,那時連賢弟也有干係。卻不得為小妨大,把一天好事自家弄壞了?若得賢弟親迎回來,成就之後,不怕他閒言閒語。這是個權宜之術。賢弟須知,塔尖上功德,休得固辭。”錢青見他說得情辭懇切,只索依允。
顏俊又喚過吹手及一應接親人從,都吩咐了說話,不許漏洩風聲。取得親回,都有重賞。眾人誰敢不依。到了初二日清晨,尤辰便到顏家相幫,安排親迎禮物及上門各項賞賜,都封得停停當當。其錢青所用,乃儒巾圓領絲絛皂靴並皆齊備。又分派各船食用,大船二隻,一隻坐新人,一隻媒人共新郎同坐;中船四隻,散載眾人;小船四隻,二者護送,二者以備雜差。十餘隻船,篩鑼掌號一齊開出湖去,一路流星炮仗,好不興頭。正是:
門闌多喜氣,女婿近乘龍。
船到西山,已是下午,約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