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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密地叫當直的請將郭慶春來,問道:“前日所惠芙蓉屏是那裡得來的?”慶春道:“買自城外尼院。”高公問了去處,別了慶春,就差當直的到尼院中仔細盤問:“這芙蓉屏是那裡來的?又是那個題詠的?”王氏見來問得蹊蹺,就叫院主轉問道:“來問的是何處人?為何問起這些緣故?”當直的回言:“這畫而今已在高府中,差來問取來歷。”王氏曉得是官府門中來問,或者有些機會在內,叫院主把真話答他道:“此畫是同縣顧阿秀舍的,就是院中小尼慧圓題的。”當直的把此言回覆高公。高公心下道:“只須賺得慧圓到來,此事便有著落。”進去與夫人商議定了,隔了兩日,又差一個當直的,分付兩個轎伕抬了一乘轎到尼院中來。當直的對院生道:“在下是高府的管家。本府夫人喜誦佛經,無人作伴。聞知貴院中小師慧圓了悟,願禮請拜為師父,供養在府中。不可推卻!”院主遲疑道:“院中事務大小都要他主張,如何接去得?”王氏聞得高府中接他,他心中懷著復仇之意,正要到官府門中走走,尋出機會來。亦且前日來盤問芙蓉屏的,說是高府,一發有些疑心。便對院主道:“貴宅門中禮請,豈可不去?萬一推託了,惹出事端來,怎生當抵?”院主曉得王氏是有見識的,不敢違他,但只是道:“去便去,只不知幾時可來,院中有事怎麼處?”王氏道:“等見夫人過,住了幾日,覷個空便,可以來得就來。想院中也沒甚事,倘有疑難的,高府在城不遠,可以來問信商量得的。”院主道:“既如此,只索就去。”當直的叫轎伕打轎進院,王氏上了轎,一直的抬到高府中來。高公未與他相見,只叫他到夫人處見了,就叫夫人留他在臥房中同寢,高公自到別房歇宿。夫人與他講些經典,說些因果,王氏問一答十,說得夫人十分喜歡敬重。鬧中問道:“聽小師父口談,不是這裡本處人。還是自幼出家的?還是有過丈夫,半路出家的?”王氏聽說罷,淚如雨下道:“復夫人:小尼果然不是此間人,是真州人。丈夫是永嘉縣尉,姓崔名英,一向不曾敢把實話對人說,而今在夫人面前,只索實告,想自無妨。”隨把赴任到此,舟人盜劫財物,害了丈夫全家,自己留得性命,脫身逃走,幸遇記僧留住,落髮出家的說話,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哭泣不止。夫人聽他說得傷心,恨恨地道:“這些強盜,害得人如此!天理昭彰,怎不報應?”王氏道:“小尼躲在院中一年,不見外邊有此消耗。前日忽然有個人拿一幅畫芙蓉到院中來施。小尼看來,卻是丈夫船中之物。即向院主問施人的姓名,道是同縣顧阿秀兄弟。小尼記起丈夫賃的船正是船戶顧姓的。而今真贓已露,這強盜不是顧阿秀是誰?小尼當時就把舟中失散的意思,做一首詞題在上面。後來被人買去了。貴府有人來院,查問題詠芙蓉下落。其實即是小尼所題,有此冤情在內。”即拜夫人一拜道:“強盜只在左近,不在遠處了。只求夫人轉告相公,替小尼一查,若是得了罪人,雪了冤仇,以下報亡夫,相公、夫人恩同天地了!”夫人道:“既有了這些影跡,事不難查,且自寬心!等我與相公說就是。”
夫人果然把這些備細…一與高公說了。又道:“這人且是讀書識字,心性貞淑,決不是小家之女。”高公道:“聽他這些說話與崔縣尉所說正同。又且芙蓉屏是他所題,崔縣尉又認得是妻子筆跡。此是崔縣尉之妻無可疑心。夫人只是好好看待他,且不要說破。”高公出來見崔俊臣時,俊臣也屢屢催高公替他查查芙蓉屏的蹤跡。高公只推未得其詳,略不提起慧圓的事。
高公又密密差人問出顧阿秀兄弟居址所在、平日出沒行徑,曉得強盜是真。卻是居鄉的官,未敢輕自動手,私下對夫人道:“崔縣尉事查得十有七八了,不久當使他夫妻團圓。但只是慧圓還是個削髮尼僧,他日如何相見,好去做孺人?你須慢慢勸他長髮改妝才好。”夫人道:“這是正理。只是他心裡不知道丈夫還在,如何肯長髮改妝?”高公道:“你自去勸他,或者肯依固好。畢竟不肯時節,我另自有話說。”夫人依言,來對王氏道:“吾已把你所言盡與相公說知,相公道:‘捕盜的事,多在他身上,管取與你報冤。’”王氏稽首稱謝。夫人道:“只有一件:相公道,你是名門出身、仕宦之妻,豈可留在空門沒個下落?叫我勸你長髮改妝。你若依得,一力與你擒盜便是。”王氏道:“小尼是個未亡之人,長髮改妝何用?只為冤恨末伸,故此上求相公做主。若得強盜殲滅,只此空門靜守,便了終身,還要甚麼下落?”夫人道:“你如此妝飾,在我府中也不為便。不若你留了發,認義我老夫婦兩個,做個孀居寡女,相伴終身。未為不可。”王氏道:“承蒙相公、夫人抬舉,人非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