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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義第一次看到男人哭,還真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再年進監舍其它人,大都離得遠遠的,以免在勸慰之時,勾起自己的傷心。無奈被關押在此的人,誰不是拋家舍業,舍卻天倫;又有誰不想念父母雙親,嬌妻弱子。然而這一切就只能在夢裡才能重聚。每一個沉沉地夜晚,都有很多人越睡越清醒,因為他們睡不著啊!一閉眼就是自己白髮蒼蒼的老母,一睜眼就是自己殷殷期盼的妻兒。有幸還能活著見他們的,那自不必說。可是,那些一天一天、一小時一小時、一秒一秒計算自己時間的人,他們這一去就永遠離開父母膝下,妻兒懷抱。又有一家父母失去最親的兒子,又有一個寡婦領著沒有父親的幼子。
難道說,只有製造一家人的痛苦才能撫平受害家庭的失去?那麼國家間的戰爭卻又為何偃旗息鼓,我們應該把外國全部消滅,還不夠撫平強加在國民頭上的憤怒。
“以暴抑暴,只能更暴。”
那天,付九哭哭想想,想想哭哭,一會兒哭自己苦命的孩兒,一會兒哭自己嫻弱的嬌妻,一會兒哭年邁的高堂,一會兒哭自己的貪婪的本性……。與監舍廣播里正播著的潘美辰的歌曲《我想有個家》,輕輕地和著。
監舍裡所有人都沉浸在無邊的悲涼與哀傷之中,就連肥五臉上也掛著依稀的淚珠。
雖然知道難免會觸動自己的心緒,陸義還是走上前去安慰,他不想再讓這本就沉悶壓抑的監所雪上加霜。上次的事件,讓所有人罵了付九一個星期,一個大男人像個老女人樣哭哭啼啼,咿咿呀呀!邊唱邊哭,邊哭邊唱。還有人學那哭調,惟妙惟肖。雖然是大好的笑料,卻楞是沒人笑,有的只是沉默與苦笑。
“兄弟!沒什麼大不了的,過幾年也就出去了,到時候再好好的疼你老婆,護你兒子,孝順你爹媽,親親你的朋友……。進都已經進來了,失去都已經失去了,這個世界又沒有後悔藥,如果有後悔藥的話,他媽的再貴老子們也要想辦法弄一顆嚐嚐是什麼味兒。兄弟像個男人振作一點,不就是幾年不好過嗎?過了這幾年,他媽的出錢讓咱再到這個鬼地方來,咱都不來。”
“兄弟呀!你不知道,我那三歲的兒,一直拉著我的手,叫‘爸爸回家……’,叫得我這心裡呀!別提有多難受,我的兒啊!老爸對不起你呀!”邊吸鼻子邊哭訴,邊拍胸脯邊跺腳。把陸義也弄得一時難過,想起老孃還有愛恨交加的水雪。
陸義愛水雪那自己是不必說,可是恨卻是無緣無故。就他們仨進看守所這事來說,其焦點應水雪那兒。陸義為次進市,本不想去見水雪,雖然他內心裡也是非常非常盼望再見水雪,可是人家已經另謀高枝了,已然看不起鄉下小子了,還去有什麼意思?他對任小生的擅自主張也頗有微詞,如果不是他要帶他和小三來看什麼狗屁“野百合大酒店”,也不至於會遇上這倒黴的破事兒,最後不是小生魯莽的報仇,興許現在他也許正和雨然好好地度著二人世界。誠然,他對雨然愛的成分還很少,但他認為雨然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女孩兒,能和她共渡一生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是現在,他蹲在這兒,在這個伸手就可以撞到牆的鬼地方,他都快要憋瘋了,還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悔不該來市裡找什麼富貴。富貴就真得這麼好找的嗎?想要的富貴沒找到,卻找到了人生的轉折,不久的將來,自己就是一個勞改犯,一個政治上留下永遠汙點的賊。以前,陸義怎麼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個人人喊打的賊,可如今,他是再也脫不掉這頂沉重的賊帽了。
“哭個雞巴哭,要哭進去哭去,真他媽的掃興。”隨著肥五的一聲斷喝,付九立馬止住哭聲,瞪眼望肥五。
“看雞巴看,進去。”肥五又一聲大喝,付九就連滾帶爬的進了裡間,再未聞聲。
原來肥五拿著馬長佐給他的幾張裸體撲克牌紙欣賞得正帶味,正準備打一個帶爽的手槍,卻被付九的一陣哭喪弄得他是一點興致也沒有了。他此時正是氣不打一處來,沒跳起來揍人就不錯了,再加上剛剛鄒啟華身上發生的事,本就充滿火藥的情緒轟然爆開。
肥五在這兒關押的兩年多來,早巳學會了心如止水,波瀾不驚,一心只為了自個的事。可是現在離他第一次拿死刑判決書已經一年半都多了,還不見終審判決的下來,到底他媽的是生還是死痛快點,別在這兒他媽的折磨人。這裡,他已經徹底待夠了,夠了真得夠了。每天都在這咫尺之地徘徊,讓他感覺到瘋狂,有時候沸騰的血液像是馬上就要把他帶進瘋顛,他只有強忍住,他忍得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