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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春重新低頭走起來,雪地靴踩在厚厚的雪裡,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如意聽著富春的踩雪聲,感到一絲安慰。
富春走熱了,他解開衝鋒衣的拉鍊,回頭看如意,發現她緊閉著眼睛在顫抖。
富春停下腳步,脫下衝鋒衣,裡面是厚厚的衛衣和專業的揹帶衝鋒褲。他把衝鋒衣蓋在如意身上。
氣溫開始降低,風捲碎冰,亂雪迷眼。雖已進入南極夏季,但氣溫依舊很低。
如意睜開眼,望著富春的背影,想起他倆在蓬塔時的初見。
當時一場暴風雪持續了半個月,所有飛機停飛。她每天在房間裡寫論文,隔壁時時傳出一個男人的大嗓門。
他不停打電話,滿嘴是大爺。
“路演的稿子我看了!完全不行!別跟我說過程!大爺的!我只看結果!”
她忍了一天,忍了兩天,忍到第五天實在忍不住了。
她把他的門砸得砰砰響,門開了,房間裡瀰漫著一股雪茄煙味。
“你打電話能不能輕點?”她怒火中燒,開門見山。
他沒反應過來。
“這裡牆這麼薄,你嗓門這麼大,從早到晚打電話,大爺的,顯擺你打得起國際長途是嗎?就是因為你這種二貨太多,有錢沒文化,素質低錢包鼓,害得大家被人看不起!”她越吼嗓門越大,樓下的服務生跑上二樓來看究竟。
他穿著睡衣,叼一根大雪茄,抖一條腿,乜視著憤怒的她。
她跺跺腳,轉身回屋,“砰”地關上門。
隔壁安靜了一小會兒,過了幾分鐘,她聽到他壓著嗓子,用自以為別人聽不到的聲音繼續打電話:“隔壁住著個妞,火爆得很,啊……是……唉……嗯,長得不錯,腿長……哈哈,對,屁股不錯,就是脾氣太臭……大爺的,這裡天天暴風雪,飛不了,心裡都有火……”
她絕望地合上筆記本,閉上眼,心想這蓬塔酒店的隔音實在太差了。
隔壁壓著嗓子的電話還在繼續:“什麼?上?沒勁,跟天上人間的小艾艾比起來,差太遠了……”
她狂怒地抄起一花瓶,狠狠向牆壁扔去。
嘭!啪!花瓶撞在牆上,碎在地上。
這下徹底安靜了。
風越來越大,如意被凍得腦袋發木。她想起傳說中伸手不見五指的白毛風,人一旦遇上會徹底迷失方向,不停在原地打轉,最後凍死在風雪中。
“喂!”她喊他。風聲越來越大,湮沒了她的聲音。
富春回過頭,如意發現他的嘴唇凍紫了。
“風大了!”她喊。
富春停下腳步,此時倆人已經走出海冰區,來到了陸地。一座陡峭的山橫亙在他倆面前。
如意喊道:“得趕緊挖個洞,躲在洞裡!”富春點點頭,放開行李箱,癱坐在地,大口喘著氣。
“快!”如意喊。
富春開啟登山包,摸出一把在蓬塔買的冰鎬。他迅速挖了幾下,發現陸地上的積雪只有幾十厘米厚,雪下是比鐵還硬的凍土層,冰鎬根本挖不動。
風越來越大,狂風吹起地上的細雪,可視距離瞬間不足五米。
如意驚恐地望著富春,富春想了一會兒,猛地拖起箱子,跑到一處背靠著山的凹地,然後迅速解開金髮女孩的屍體,將幾隻箱子豎起來,緊挨著插在雪地裡,圍成一道屏障。他抱起如意,躲進屏障後的小小凹地裡,然後將兩個大大的登山包一頭擱在豎起來的箱子頂上,一頭依著山。就這樣,一個由行李箱和登山包組成的閉合空間形成了。
富春從後面背風處的一道縫隙爬出去,在狂風中將地上的雪抓起,填入箱子間的空隙,拍實,又將一捧捧的雪拍在登山包搭成的屋頂上,填住縫隙,然後鑽回小屋。
如意嚇壞了,外面的風聲淒厲起來,一瞬間,南極仙境就變成了南極地獄。
富春用背頂住那道縫隙,不一會兒整個箱子小屋外面就被雪蓋滿了,裡面的光線一點點暗下來。富春緩緩離開那道縫隙,發現它已經被雪填結實了。
裡面變得一片黑暗,只聽到倆人急促的呼吸聲。
又過了一會兒,呼吸聲變得平緩起來。
如意忍住劇痛,挪動了一下斷腿。在狹小的空間內,她和富春保持著儘量遠的距離。
黑暗中倆人聽著對方呼吸的聲音,過了一會兒,筋疲力盡的富春打起了呼嚕。接著如意也睡著了。
遠處,飛機墜毀的冰層碎裂處已被重新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