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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老闆還是你是老闆?”張永鈞以俯趴姿勢向上看我,棕眸微彎,勾出了眼角淺淺細紋,我見不得他笑得如此費勁,鼻子一酸眼淚又要掉下來。夏孟平忙把我拉出換藥室,“老張今晚是走不了了,急救中心條件有限,我讓他們開了最好的病房你們先將就一晚,你跟小陳過去看看有什麼缺的,待會兒換完藥護士送他過去安頓好,我再派人送你回北京。”
小陳就是那個一見屍體就跑得沒影兒的年輕男人,此刻他毫無正眼看我的勇氣,從換藥室到電梯到病房,一聲不吭一個勁往前走。大雨漸漸收住,水滴不再敲窗,凌晨兩點的長廊只有我們零落的腳步,周遭太過安靜,我腦中便控制不住地一遍遍回放硝酸潑來的那一幕。我知道張永鈞是那種誓將紳士風度發揚到最後一刻的男人,當時當刻換成其他任何一個女人他都一樣會飛身護住,可在我看來小陳的做法才叫情理之中,那個密實得叫人發痛的懷抱實在太突然太意外太震撼,十二歲之後,我米開朗就不曾奢望過有人會這樣待我。
無論因為什麼。
“咱們上下畫、亮滅燈向來委託機場工程部施工,燈箱掉下來是夏孟平的責任,你幹嘛默不作聲替他們做好人。”
雙人病房的床能調高度,也寬綽一些,趴上去沒那麼難受,張永鈞的聲音聽上去通透多了,“咱們是業主,一下死兩個那是重大事故,除了施工單位難辭其咎,印跡一樣有連帶責任,鬧大了往後投標競標都麻煩,賠償金也是不小一數目。再說,”他扭頭看著我,嘴角微揚,“這一弄,夏孟平欠我們多大一人情,以前上下畫時間都得緊著他們施工進度來,以後我們就主動多了。”
“都傷成這樣還挺得意……”我坐在他床邊小聲咕噥,沒特意說給他聽也沒刻意避著他,張永鈞斜眼瞧了瞧我,轉回去,下巴頦兒抵在枕頭上,“老楊明天,不,今天要留下來善後,聽老夏說他派了車送你回北京,你趕緊收拾收拾,別讓他等。”
我搖頭,“你批我一天假吧,我明兒再走。”
“你留著也……”
“我已經跟夏總說不用了,讓他把車退了。”我倔強地瞅著他,“你趕我走我也走不了。”
“……”
“這就是一急救中心,才那麼幾個護士,搖個鈴半天都不來,我待一晚,好歹等你家裡人來了再走,反正這病房就你一個,我跟旁邊這床上睡一樣的,我睡覺輕,有啥事兒你叫我。”
“Michel。”他吃力地支起右邊肩膀,整張臉轉過來對著我,“你是我同事不是護工,這種事不用你。”
我別過臉,待那一團酸澀從喉間稍稍退去,才啞著嗓子開口,“Joey,擋硝酸這種事兒,也不用你。”
張永鈞愣了好一會兒,胳膊實在撐不住了,腦袋重新砸回枕頭,“好吧,隨你。”
我立刻笑起來,“謝謝。”
他也跟著笑,“這事兒還用謝?”
“當然。”我頓了頓,目光掃過他左肩和後背大片厚厚的紗布,最後深深望進他眼裡,“Joey,謝謝你救我。”
他也收了笑,“應該我說對不起,要是老楊一早聯絡上我,你壓根兒不用過來,興許也沒這麼多事兒。”
我這才想起自己出門前急得滿屋亂竄的場景,“對了,你手機咋回事兒?換號了?”
“沒有,摔壞了。”
“手機摔了卡不用換啊……”話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問多了,因為這個事發至今都很淡定的男人居然浮現了罕見的苦惱又無奈的表情,“卡……給人剪了。”
剪了……什麼人牛逼至此,能把張老闆手機摔了再把SIM卡給剪了……我轉頭看向床頭櫃上貼滿Hello Kitty的粉色手機,腦中忽現湯泉別墅裡的Hello Kitty創可貼,心頭不禁咯噔一跳,“是不是橙橙……”
“不是,不是她,放心,橙橙很好。”
不是橙橙,那,大概或許估計,只能是Coco了……
橙橙是有些嬌生慣養,脾氣卻很好,而Coco,僅有的兩通電話已足夠勾勒一副恰北北的小模樣,也不知這豪雨如瀑的週末,張永鈞怎麼惹她了,搞得這麼狼狽,思路發散開去,我又很沒節操地想起那半小時就完成了的“Promise”,這下是真真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再掩嘴已然來不及。
“笑什麼……”
我躲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又笑了一會兒才一本正經地回答,“老大,您治理公司的條條框框一大堆,這家裡的規矩也得跟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