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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疏桐放在薄被外蒼白失血的纖細手指,回想起這雙手彈奏出的琴音,石拓心底竟竄起一絲隱痛。
不能就這樣!
石拓躬身扶起昏迷的疏桐,隨即將她往肩背上拉。一旁的燕兒詫異道:“公子這是做什麼?”
“我帶她去洛陽。”石拓背起疏桐,側身對燕兒道:“還請燕兒姑娘指指路。”
“公子,夫人病得這麼重,你的腳也受了傷,這一兩百里的路,你怎麼走?”
“與其讓她躺在這裡等死,不如賭一把。”
“燕兒,你去讓二牛把牛車架上,送他們一程。”看著石拓倔強的模樣,立在門口的章老爹便出聲吩咐道。
石拓當即轉身致謝:“多謝章老伯。”
一盞茶功夫,二牛便將牛車架好,燕兒從灶房裡拿出乾糧和水囊交給石拓。與章老爹道別後,二牛便駕駛牛車載著石拓和昏迷不醒的疏桐,沿著村子後面的土路,繞過山谷將兩人送往洛陽。
昨夜的雨水太大,一路都是泥濘不堪,牛蹄陷在泥沼中很難行走不說,木車輪還一路打滑,幾次滑進路旁的泥溝水渠中,石拓只得和二牛一起下車來推車。很快,辜先生替他包紮的棉布就被泥水糊得看不見原色了。
早晨從村子出發,直到傍晚也不過走了五六十里。眼看天色昏黑,拉車的黃牛也累得氣喘吁吁了,石拓只得同意二牛的提議到最近的一個村子投宿。
二牛的姑姑就嫁在這個村子裡,解決食宿到不是難事。石拓將疏桐在客房安頓下來,自己去梳洗一番後,發現腳底的傷口不但掙裂開了,白日被泥水一泡,還有些紅腫糜爛。
到下半夜時候,石拓便開始發燒。起初他冷得發抖,二牛替他找了兩床厚被子蓋上也無濟於事,後來又大汗淋漓,才換的衣裳溼得透水。待這汗水出過,他人便昏睡了過去。
二牛的姑姑一夜起身好幾次,不是二牛去找她要被子就是找衣裳,要不就是要熱水,氣得她指著二牛大罵:“你就是個缺心眼兒你,把兩個要死的人往我家裡送,這滿屋子的晦氣可怎麼驅得散?”
“是章老爹讓我送他們一程……”二牛憨墩墩的回答。
“全村那麼多人,他要你送你就送了,他是你老子還是娘?”二牛姑姑罵了幾句,想起二牛自小死了爹孃,還是章老爹把他一手拉扯大的,便又嘆氣道:“你這麼傻,以後章老爹死了,你可怎麼辦喲……”
二牛卻道:“章老爹說我傻人有傻福。”
二牛姑姑看著他傻憨憨的樣子,除了搖頭卻再無話說。
石拓一直睡到次日午後才醒過來。他一醒來,便掙扎著要起床帶疏桐回洛陽。二牛勸不住,便只得替他找了雙高底的木屐雨鞋,扶著他穿上,避免他的腳再沾泥水。
石拓喝了些米粥,看著天色放晴,便急著要趕路。看他走路都搖搖晃晃,二牛拗不過,只得替他將疏桐抱上牛車,又找姑姑借了柄油紙傘,便匆忙著上路了。
八月的日頭很猛,泥濘的道路很快就被曬乾了,牛車跑起來也順暢了許多,可人卻難受得很。潮溼悶熱的水汽直衝腦門,讓石拓昏昏欲睡。他勉力將油紙傘撐開替疏桐遮擋著日頭,還沒堅持到天黑,自己便也昏倒過去。
天色黑定後,二牛才駕著牛車,將兩人送到洛陽城東五十里外的一個小鎮上。二牛四處尋找客棧,不管客棧老闆起初有多熱情,可一瞧見牛車上還有兩個半死不活的人,便都以客房住滿為由拒絕了。
二牛趕著牛車在小鎮上徘徊,正是走投無路,卻在鎮子最西邊看見了一間藥鋪。二牛將身上僅有的幾文銅錢交給藥鋪的老闆,又狠心說明日就將黃牛賣了抵藥費,那姓佘的藥老闆終於同意他將石拓和疏桐搬進鋪子。
佘老闆替石拓上了消炎止痛的草藥包紮好後,又替疏桐診了脈,開了一劑續命的湯藥,讓二牛守著熬好後,用筷子撬開門齒,一小勺一小勺的餵了下去。
第二日石拓醒來後,發現二牛正蹲在藥鋪後院的烏桕樹下聳肩大哭。
“二牛兄弟,你哭什麼?”
“我把阿黃賣了,阿黃一定很傷心……”
“阿黃?就是那條大黃牛?”
二牛邊哭邊點頭。
石拓明白二牛是為了替自己和疏桐求醫才賣了牛的,當即承諾道:“等我回家了,我賠你一條牛。”
“阿黃又能耕地,又能拉車,別的牛都不行……”
“那我賠你一條耕地的牛,再賠一匹拉車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