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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到洛河邊的謙詞樓下,疏桐都妥妥處在鍾叔的視野之中,沒找到合適的開溜時機。
前兩次來謙詞樓,樓下販夫走卒往來,客商旅者雲集,熱鬧程度不亞於南北大街。今日過來,四周卻是冷清清一片,連屋簷下雪水融化的滴答聲都清晰可聞。
謙詞樓大門緊閉,疏桐跟著鍾叔從一道側門進了樓。進門後,鍾叔又從門後摸出個銅鎖仔細將側門從內鎖上。
疏桐詫異看著他:“鍾叔為何要鎖門?”
“河邊荒僻,歇業期樓裡也沒留護院,若不鎖好門,不定就有乞丐地痞衝進來搶奪東西。”鍾叔一邊鎖門一邊解釋道。
疏桐卻總覺得這解釋很牽強,他是怕自己趁他不備開溜吧?
走進門窗四合的大堂,鍾叔又停步道:“年前入冬時,朱老闆在樓裡搞了個丹青會,二樓、三樓至今還陳列著當時的畫作。我下地窖去挖酒罈,裡面潮溼陰暗,夫人要不就先上樓去逛逛看?”
疏桐對鹹菜罈子、酒罈子本就沒什麼興趣,聽鍾叔這麼一說,她便點頭道:“也好,鍾叔完了就叫我一聲。”
疏桐沿著木梯上了二樓,樓內的陳設竟和上次見到的全然不同。那些以竹簾分割的小間已經拆去,整個二樓成為一個通達寬敞的大廳。廳內陳設的桌几間,全由一幅幅用畫作裝裱成的屏風間隔開來。
自桌几間慢慢走過,疏桐才發現朱逢秋陳設這些屏風時,也是用心分了系列的,山水人物、花鳥蟲魚,根據不同的題材羅列展出,儼然是一間規模不小的書畫院了。
從辦詩詞會、鬥琴會到這水墨丹青會,朱逢秋策劃的幾次活動都把文人間的那點心思揣摩得十分透徹。也難怪這酒樓會深得文人墨客青睞了。
看完二樓的畫作,疏桐又沿著木梯往三樓看去。三樓的陳設卻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將就著往日的竹簾隔間。陳列著扇面、斗方、條幅、中堂這些精緻的小件畫作。
在王家當了八年的丫鬟,幼時跟著女先生學習的那些關於鉤皴點染、濃淡乾溼的作畫技法。早已被疏桐強行拋之腦後。如今看著這一幅幅雅緻詩意的畫作,疏桐便覺得自己的人生早已在仇恨中荒草蔓沒,難覓歸途了。
忘掉千金小姐的身份,掐斷自己對精緻華美生活不該有的奢望,這是疏桐這些年來一直在努力的事情。
輕嘆一聲,疏桐又沿著木梯下樓了。
走回二樓時,稍一轉眸。疏桐便被樓梯轉角處的一幅屏風吸引住了。這是一幅稚女鞦韆圖,以潑墨筆法,描摹著繁花樹下,一名女童迎風蹴鞦韆的場景。
這個場景。令疏桐感覺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她不由得走近前去觀看。
畫中秋千飛揚,衣裙翩躚,女童仰首觀望花樹的神態,在疾筆飛走的潑墨技法中。雖顯粗略,卻又格外入神。靈動的眉眼,含笑的唇角,浮蕩的衣袂,乃至隨風紛飛的落花。都恰如其分的定格畫中。
不難想象,若非作畫之人對這幅場景爛熟於心,以粗疏恣意為特點的潑墨筆法,是很難畫出這般形神皆備栩栩如生的場景來的。
自曹不興畫人物講究精工細筆以來,他的弟子衛協4對人物細節的渲染著墨更是青出於藍,所繪人物細微到了髮絲紋理和衣裙皺褶。及至今日,文人畫師競相模仿,追求筆墨精微已蔚然成風,一般人物都是用白描、勾填、勾染等細緻筆法,而像這般以飛筆留白雲煙帶水的技法來描摹人物的,卻是少之又少。
與滿室講究細節描摹和暈染著色的畫作相比,這幅筆法簡潔的鞦韆圖最顯得格格不入的,卻是它的色彩單一。除了以濃淡墨色來體現畫面層次外,這幅畫沒有任何的色彩修飾。
對如此另類的作畫之人,疏桐有了些許的好奇。她留意畫幅上的落款,除了一句“梨花月明,鞦韆露冷”的題跋外,竟找不到尋常的季令、印章等其他落款。
梨花月明,鞦韆露冷?
疏桐不免再次留意畫幅,此刻才發現不曾染色的畫面,縱然繁花如綴,春意盎然,卻仍舊有些清冷,恰如經年舊夢,月色流離。
“公子,這裡風大,我們回去了吧?”
窗外適時響起的一聲勸慰,令疏桐的思緒從畫中走出。這道聲音有幾分耳熟,疏桐不免移步到窗前。
推開緊合的木窗,疏桐從窗欞探出頭去,視線掃過樓下,頓時被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
如同夢境一般不可思議,樓下那輛裝潢精緻的檀木馬車旁,負手而立的,分明就是疏桐心心念念想要再見上一面的石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