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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向斷口處挪去,這會兒,眾人驚得已然忘記了懷疑薛縣長怎麼會有如此大的力氣,一舉帶動這千多斤的沙袋,而是每一個人骨子裡都是冷颼颼的涼意,那涼意從骨子裡流淌進心間,再轉一個圈,滿眼至淚腺,便從眼角處盈出一片晶瑩。
“薛縣長,不能啊!不能啊!”
不知誰發一聲喊,滿場四五百人皆跟著吼叫起來,馮開山和方老實靠在最前端,竟要衝過去拽住薛向,可沒跑幾步,護堤一震晃動,腳下又現出龜裂寸寸,驚得二人哪裡還敢動彈,只得站在近處不住呼喊。
薛向卻宛若入定,雙頰掙得酡紅如血,似乎再大點氣力,臉上便會淌出血來。其實,薛向這會兒自然不會入哪門子定,此刻,他全部的力氣、心神都集中在雙腿上,一步一步,走得艱難異常。說起來,他薛老三力大無窮,武力無雙,可終歸也是人類,除了生下來就力氣大過尋常孩子,後天又勤修不斷,及至現下,力氣已然達到了巔峰,可即便如此,他薛某人也就千把多斤的力道,當然,若是踢出一腳,打出一拳。或許力量不止,但那是極快的速度,帶來的強大沖量,說穿了就是爆發力最強一時,或許能踹飛老牛。
可那到底只是瞬間的氣力。可這會兒。千多斤的沙袋綁在腿上,抬步尚且困難,又哪裡來的加速度,因此。這會兒,薛向可謂是拿了老命在拼,此刻俊臉赤血欲滴,正是氣血充盈之兆,可充盈之後。往往就是氣血大虧,或者氣血崩潰。
就似靠山屯的老刀把子和山神蛇那驚天一戰後,隔夜氣血就崩了,癱瘓在床。而薛向眼下的情況,雖不至於如此,卻也在崩潰的邊緣了,若是平日裡,薛向未必會有今日這般艱難,最重要的原因是。算上他在夏家那晚站了的一夜,到現下,已經是兩天兩夜未眠了,更兼心神一直高度緊張,吃不下。又沒休息,只灌了些水對付,如此這般,便是鐵人怕也經受不住地。
卻說這會兒。薛向不是不想開口,而是開不了口。先前他就為了省力,在斷口四米左右的位置,就開始往身上結繩,此刻這四米的距離,卻宛若天塹,逼得每邁出一步,便渾身抽抽的疼,哪裡還開得了口。
卻說,這四米的距離,薛向足足費了分多鐘才走到,到得崖邊,薛向亦不敢止住腳步,因為他知道此刻若是停下腳步,恐怕就再也抬不起腿了。但見薛向最後一步賣出,左腿聚集最後的力量,狠狠跺在地上,落腳處,那塊岸堤立時塌陷,薛向藉著這最後一股力量,勉強將身子上挪了寸許,朝斷口處飛去,半空中,他大喝一聲:“快他媽投袋,晚了,老子就沒命……”
一個命字方才出口,薛向便被滾滾而來的洪水吞沒,馮開山、方老實、高尚號,以及留守的馬頭鄉鄉委委員,乃至護堤上所有的青壯們,此刻瘋了一般,抱起沙袋,就朝那斷口處奔去,奔行間,人人臉上帶淚,更有感情脆弱的漢子,哇哇哭嚎起來。
說起來,薛向這番決死一縱,直面死亡的豪情,已然勝過了人世間所有的萬語千言,那壯烈的場面,無異於黃繼光拿身子堵機槍眼。可黃繼光再偉大,對護堤上的眾人來說,終究是個傳說。
而眼下,濃墨重彩的視覺衝擊,慷慨赴死的強烈震撼,再加上此拼死一搏之人,乃是眼下眾人中地位最高、年紀最輕、前程最大之人,如此種種,交織在一起,構成了強大的感染力,便是最鐵石心腸之輩,見此情景,也不得不潸然淚下,更有年長之輩,心下感嘆,有這樣優秀的黨員,有這樣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黨員,有這樣甘願為人民利益赴死的黨員,黨就還是那個黨……
且不提堤上眾人不要命似地往斷口處投擲沙袋,單說薛向入水之後,便被這千多斤的麻袋牽連著,直直朝水裡沉去,便是那巨大的水流衝擊力,也只是稍稍帶得這巨大的沙袋群微微一歪,便穩穩沉底了。
薛向落水霎那,人瞬間混濁了,似乎那巨量的洪水也不得讓他腦子清醒半刻,渾身上下,鬆鬆地,懶懶地,只想閉眼,只想睡過去,就這麼永遠的睡過去。
便在薛向終於要昏睡過去的時候,他的身子觸到了水底。這會兒,天量洪水早已將斷口處的泥沙沖刷了個乾淨,薛向的身子便倒在了這光溜溜的土坡上,不待浮力將之拽起,緊接而來的左側的麻包群便壓了過來。數百斤的壓力將薛向身子再次壓在了底下,麻包在他胸口處落穩時,龐大的壓強擠壓著胸腔,咳咳咳……
嗆了數口水,薛向竟被咳嗽噎醒,他剛一張嘴,咕嚕咕嚕,湖水便朝他嘴巴猛灌而來,薛向一驚之下,緊閉了嘴巴,正要挪移身體,卻發現身子被壓得死死地,哪裡還動彈得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