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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摸一柱香的時間過去,李眠兒終於自己走到周昱昭跟前,她仰面抬首,怔怔地盯著周昱昭的面孔,眼睛一眨不眨。
見此,周昱昭薄唇緊抿,他知李眠兒這是有話要說……
“昱昭……”李眠兒有些發白的唇瓣微啟,但只輕喚一聲卻又閉合。
周昱昭雙眼微微眯起,不過仍然沒有說話,靜靜等著李眠兒說下去。
李眠兒看著眼前這個數次救自己於危難之際的周昱昭,又憶及這一年來的種種境遇,一時竟有些要熱淚上湧的意思。
可轉而一想。還是正經事要緊,自己這些情緒還是先收起的好,於是,她眨眨眼睛,眨去眼中漸漸浮起的水汽,再次啟唇:“昱昭,你還記不記得前年的開寶寺……”
那場慘案。李眠兒點到及止,她不願多提,也不願多想,若不是今日遇著陳王,那部分她一直試圖忘卻也幾乎成功忘卻的記憶是無論如何不會被她再次勾起的,伴隨著悲痛可怕的記憶,還有周昱昭於瞬息間拯救自己和疏影以及溫國公府眾女眷的那段也跟著在腦中回放。
聞及“開寶寺”三個字,周昱昭半眯的雙眼蹬時完全睜開,他定定地盯著李眠兒。一字一頓地問:“那—駝—衣—人—?”
李眠兒眼神帶著悽惶,其中卻沒有類似猶疑的成分,她肯定地點點頭:“是!”
平生這麼多年來,那對狠戾得可以活生生將人吞掉的眼睛她沒有在第二個人身上見過,也就是說,陳王與那個兩年前在開寶寺大開殺戒的蒙面駝衣領頭人是同一個人。即陳王就是開寶寺慘案的罪魁禍首,如今看來,這也就難怪太宗皇上最終不輕不癢地處理了該案。
只是。實在令她心寒不已、情驚不已的是,陳王竟是那般兇殘暴戾之人,李眠兒一直想忘卻始終不能夠的一幕如今想起,仍讓她汗毛直豎,那把明晃晃的長刀毫不留情地明月姨娘的身體,而她的親生女兒李天靈更是眼睜睜地目睹了這一切,致使從那以後,她性情大變。
而令李眠兒最是頭疼的是,陳王似乎對自己還在唸念不忘,被那樣一個人惦記。當真是棘手可怕得狠!
得到李眠兒確切的回答後,周昱昭右手重重一甩,進而重重地將李眠兒摟入懷中。此刻,他沒有因為識破駝衣人的身份而覺得震驚抑或憤怒,而是想到那一天的遭遇,想到如果當初自己晚到哪怕一小會兒,懷中人恐……
這也許就是天意,就是宿命吧!
緊緊地擁著李眠兒,周昱昭一時頗有感慨。而至於陳王,僅從近半年來他的諸般舉動行為,他已見識到他的手腕和情性,不管他還要玩什麼花樣,自己接招便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伏在周昱昭寬闊溫暖的腔膛裡,李眠兒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想到皇上那邊還擺著接風宴,自己不能再拖著周昱昭了,便伸手撐開身前之人,然後對他輕聲道:“你去吧,簡單洗漱更衣完就去吧,可不能讓皇上來催!”
“嗯!”周昱昭鬆開臂膀,點點頭。
周昱昭走後,不一會兒,紅蓮就端了膳食進來,李眠兒沒什麼胃口,不過最後還是心不在焉得吃上幾口,隨後有些心力交瘁地立到窗前,胡七八想得了許久。
直到下午日入時分,她才收起思緒,提筆給穆蕊娘寫了封信,叫蒼鷹給送回京都。
在信裡她簡單地同穆蕊娘提及周昱昭,又轉述他的話,認為王駙馬會妥善安排疏影,叫畢燭信夫婦不必憂心等云云,最後又問了些國公府裡的事,芭蕉園是否一切安然等。
晚間時候,聽得皇上已經擬下旨意,令北征軍二十日即三日後南下回京,邊軍繼續駐紮北境,隨駕回京的有陳王、武王及王鑄等要臣,至於周昱昭則留守龍州,鞏固戰果,待接到召回聖旨方可離開。
這個旨令雖讓李眠兒十分驚訝,但後一想卻也在情理之中。
當晚,周昱昭沒有過來,也無從證實,不過看樓下士兵們歡欣鼓舞的氣氛便知差不多了。想到不知一時半會回不了京都,李眠兒禁不住有些失落,她也覺得不解。儘管這種沒有諸多閨閣規矩約束的日子是她之前一直所渴望的,雖然有更驚險的規則在約束著她,但對於這樣的生活她沒什麼怨言可有。
只是她從來沒有離家這麼久,從來沒有離開孃親、疏影這麼久,大半年沒有見,委實想念得狠。其實她自己要求不高,僅是當面相看一眼,知道她們一切都還好就成。可依照目前的形勢看,沒有一個月兩個月甚至更長時間,周昱昭是回不了都的。
這一夜,不知周昱昭父子等是如何商量接下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