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601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一段燒焦的橫木啪一聲斷開,像突然被驚醒似的,他一把摟住她,動作兇狠得指尖都發白,聲音卻放得輕輕地:“你不是說,死也要看著我先在你面前嚥氣麼?你不是說,我對不起你,你要看著老天爺怎麼來報應我麼?你這麼恨我,我還沒死,你怎麼能先死了?”沒有人回答他。
他緊緊抱住她,小心翼翼地,就像抱著一件稀世珍寶,卡白的臉緊貼住她森然的顱骨,像對情人低語:“阿凝,你說話啊。”
黃昏下的廢墟瀰漫被大火燒透的焦灼氣息,地面都是熱的。
我看到這一切,突然感到生命的空虛,無力問他:“你想讓她說什麼呢?她現在也說不出什麼了,即便你想聽,也在說不出了。倒是有一句話,她曾經同我說過,新婚那一夜,她想同你說一句甜蜜的話,她剛嫁來姜國,人生地不熟,眼裡心裡滿滿都是你。她沒有父母姊妹,也沒有人教導她如何博取夫君的歡心,但那一夜,她實心實意地想對你說來著,說:‘夫君,我把阿凝交給你,好好地交給你,請一定要珍重啊。’只可惜,你沒讓她說出口。”
他猛地抬頭。
我蹲下來看著他的眼睛:“你說宋凝恨你,其實她從沒有恨過你,天下原本沒有哪個女子,會像她那樣愛你的。”
他死死盯著我,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擊中,蒼白的臉血色褪盡,良久,發出一聲低啞的笑,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她愛我?你怎麼敢這樣說。她沒有愛過我。她恨不得我死在戰場上。”
我找出塊地方坐下,將瑤琴放到膝蓋上:“那是她說的違心話。”我抬頭看他:“沈岸,聽說你兩年沒見到宋凝了,你可還記得她的模樣?我再讓你看看她當年的模樣,如何?”
沒有等到他回答,我已在琴上撥起最後一個音符。反彈華胥調,為宋凝編織的那場幻境便能顯現在塵世中。我本就不需要他回答,不管他想還是不想,有些事情,總要讓他知道。
這懨懨的黃昏,廢墟之上,半空閃過一幕幕過去舊事,倒映在渾濁的池水裡。
是大漠裡雪花飛揚,宋凝緊緊貼在馬背上,越過沙石凌亂的戈壁,手臂被狂風吹起的尖利碎石劃傷,她用舌頭舔舔,抱著馬脖子,更緊地催促已精疲力竭的戰馬:“再跑快些,求求你再跑快些,沈岸他等不了了。”
是蒼鹿野的修羅場,她下馬跌跌撞撞撲進死人堆裡,面容被帶著血氣的風吹得通紅,渾身都是汙濁血漬,她抿著唇僵著身子在屍首堆裡一具一具翻找,從黎明到深夜,終於找到要找的那個人,她用衣袖一點一點擦淨他面上血汙,緊緊抱住他“沈岸。我就知道,我是應該來的。”話未完,已捂住雙眼,淚如雨下。
是戰場之側的雪山山洞,他身上蓋著她禦寒的絨袍,她輾轉在他唇上為他哺水,強迫他一口一口吞下。天上沒有一顆星星,洞外是呼嘯的寒風,她顫抖地伏在他胸口:“你什麼時候醒來,你是不是再醒不來,沈岸,我害怕。”她抱著他,將自己縮得小小的躺在他身邊:“沈岸,我害怕。”
是雪山之中的那三日,她揹著他不小心從雪坡上跌下,坡下有尖利木樁,她拼盡全力將他護身身前,木樁擦過她腰側,她忍著疼長舒一口氣:“幸好。”她吻一吻他的眼睛,撐著自己坐起來,捧著他的臉:“我會救你的,就算死,我也會救你的。”
華胥調戛然而止,我問他:“你可見過,這樣的宋凝?”話未完說就被一口打斷:“那不是真的,我不相信。”面前的沈岸一隻手緊緊捂住胸口,額角滲出冷汗,身體顫得厲害,卻看著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決絕的話:“你給我看的這些,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
我覺得好笑,真的笑出來:“沈岸,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心中最清楚罷。她總想說給你聽,你卻從不給她機會。”
我說:“沈岸,你知道宋凝是怎麼死的嗎?一個幻境。她沉溺在幻境之中,捨棄了自己的生命。那個幻境裡,你終於愛上她,你們相約白頭。她沉浸在這樣的幻境裡,這其實沒什麼,得不到的便想得到,也是人之常理。可後來你戰死了,即便你戰死了她也不願意離開那幻境,她想起現實中你給的痛,比起現實中你給她的那些痛,她寧願忍受幻境中永遠失去你的痛,她命人燒了自己的遺骸,什麼也不願留給你,她原本是那樣地愛你。沈岸,你不知道,她愛你愛了七年。”
我說完這些,看到他顫抖的手指撫上她手腕脛骨處一隻玉鐲,緊緊握住,現出泛白的指節,突然身子一傾,吐出一口血,殷紅的血灑在宋凝遺骸的肋骨上,現出一種異樣的妖。他喊出那個名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