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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
飯後的湯食被打翻在他的意料中。
將那婚宴帖選擇放在露臺上而不是餐桌上,他就是怕阿濛見了,連吃飯的心思都沒有了。
既然有心想斷了她的念頭,且她一定會心情不好。
吃了飯,心情再不好,總歸比吃飯前心情就不好,好一些
生氣也要有力氣生才行。
祁邵珩又問,“晚上的銀耳蓮子羹,再盛一碗過來。”
程姨應,“好的先生,我這就去。”
算好了她第一碗羹湯定然吃不下,他傍晚有意多煮了一些,這時候讓她喝了,也好消消火氣。
那丫頭從下午到晚上,隱忍了大半天,怕是早該發作了。
端了那碗湯,祁邵珩上了三樓。
一邊上樓,他一邊尋思,一般人大怒或者生氣會如何呢?
大抵是摔東西,砸東西來出氣了。
可祁先生現在一點都不擔心以濛臥室裡他放置的那些成千上萬的擺件被毀,他擔心的是,若是阿濛生起氣來,摔東西時,劃到手?砸到腳可怎麼辦?
這麼想著,他上樓的速度是愈發的快了。
三樓以濛的臥室,門並沒有鎖,而且是大開著的。
祁邵珩站在門外,並沒有看到他路上想象到的那片狼藉慘狀。聽程姨說,女孩兒確實是心情不好,在生氣的。
可他在門外看著臥室裡,一切安好如初。
沒有歇斯底里的洩憤,也沒有哭鬧亦或是氣急敗壞的摔東西。
臥室內。
落地窗前,支起了一個木質畫架,以濛穿著純白色的棉麻睡裙,她正站在畫架前靜靜地在畫布上畫油畫。烏黑如緞長髮順滑地垂在腰際,左手拿著調色盤,右手拿著油畫筆,時而低頭畫兩筆,時而後退看看畫面的大效果。
平靜,太過平靜了。
如此好的閒情雅緻,這哪裡像是一個正在生氣的人?
可祁邵珩站在門外看著室內的以濛,眉宇卻是深深地蹙了起來。
物極必反,太平靜,實則就是太不平靜。
看來,這次他家小姑娘生氣可非同一般了。
將手裡的銀耳蓮子羹放在一邊的桌上,祁邵珩走進臥室內站在以濛身後半天,她都不曾回頭瞧他一眼。
冷戰?
這是真的惱了!
可,靠近了看油畫布的畫面,祁邵珩這才明白,以濛哪裡是在畫油畫,要說用油畫來洩憤更為恰當吧。
雪白的油畫布上,暗沉的色調,抽象暗黑的黃昏背景下,大片血紅色曼珠沙華妖嬈地綻放著,綺麗,神秘,帶著冥界的詭異之感。
曼珠沙華、曼陀羅華,佛經中描繪的地獄之花。本彼岸花又名“黃泉之花”、“死亡之花”。
大晚上畫這些花出來,這丫頭不是怨氣至深,還能是什麼?
血紅,靡紅,緋紅,褐紅,這些在油畫調色盤上被調出來的各種暗。靡之色帶著消極的情緒,被以濛疊加在畫布上,似是鋪出了一條通往黃泉三途河的血紅地毯。
一個側鋒掃筆,甩出一片緋紅的花瓣,顏料未乾,遠遠看去如泣如血。
“阿濛。”他叫她。
她不應聲,臉上神色平平,放下油畫筆換了油畫刀,用油畫刀把顏色抹在畫面上讓筆觸變得剛硬,那靡紅的花愈發猙獰赫人。顏料抹了一層再抹一層,以濛像個固執的孩子一樣,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
祁邵珩站在她身後,看著地毯上那一雙穿著湖藍色軟拖的玉足,蹙眉。
雙腳著地久了,又是右腳用力,畫這樣一幅畫出來絕對不是三五刻鐘的事兒,他怕她撐不住。
“濛濛,歇歇,別畫了。”
他伸手去握她的手,卻被她大肆甩開。他再去握,握是握住了,可握住的不是她的指,是她手中的油畫刀。
暗紅的油畫顏料帶著濃郁的松節油味道,有點嗆人,祁邵珩有潔癖,可他依舊那麼握著。
他固執,她也固執。
他不讓她畫,她像是沒聽到。也不管那人的指握在油畫刀的刀刃上,她就那麼繼續畫。
一筆,兩筆。
他沒鬆手。
用大力,甩大側鋒,三筆,四筆。
他還是不松。
油畫刀上的顏料越來越少,松節油味道漸淺,淡淡的血腥味道湧來。
兩人站在一起,從背後看似是親暱相擁,實則暗中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