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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某種堅毅,教他不忍責難,“你難道不也是景仰他們的嗎?否則怎麼會一路跟著司直查案呢?”
裴南歌不情不願地回給他一個微笑,她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討論下去。
趕路途中積攢下來的不適終於混同著滿室的陳腐氣息鋪天蓋地襲來,裴南歌緊緊抱著膝蓋,試圖透過與人說話來緩解洶湧襲來的水土不服:“李子墟,陪我說會兒話吧?”
李子墟望了眼草臺上的白露,壓低了聲音:“好,要說些什麼呢?”
“說說你的事吧,你科舉考得這麼好,是不是讀書特別勤奮?你試過像蘇秦那樣麼?我是說……拿錐子刺自己的……大腿?”裴南歌想起了那個從小聽說的典故,忍不住感同身受地覺得有錐子刺中了自己的大腿。
她刻意壓低的聲音輕輕柔柔,不似以往那般嬌蠻,更令她看上去多了幾分說不出的俏麗。
李子墟輕笑著搖了搖頭:“錐子扎大腿太痛,我下不去手,而且我家隔壁沒住人,無光可偷,淮南道甚少落雪,我其實也並沒有機會囊螢映雪……”
裴南歌覺得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看穿了,於是很矜持地赧然了。
她的雙手在自己的膝蓋來回搓打,嘿嘿地笑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後又小聲嘀咕道:“我又沒問那麼多……”
“那時姥姥臥病在床,我每天天不亮就得替她熬藥,白天還得出去替人跑腿送信,用賺來的錢去買米抓藥,不然治不好姥姥的病不說,我們可能還得捱餓,所以能看書的時候多半都是在姥姥睡覺之後,或是在給姥姥熬藥的時候。”
他說得雲淡風輕無關緊要,卻聽得嬌生慣養的裴南歌越發羞愧,先前對他的偏見漸漸消失之後竟然也真就覺得他是個神通無比的奇才:“如今你在長安做官,你姥姥肯定為你驕傲!”
“姥姥年前已經離開人世。”李子墟眉峰微蹙,神情遊離。
“對不住,”裴南歌內心過意不去,想著就要轉換一個輕鬆些的話題:“其實我一直想問,你爹孃為什麼給你取‘子墟’這麼奇怪的兩個字呢?為什麼不是‘伍子胥’的那個‘胥’呢?”
“因為我出生的時候剛好我們家書房起火,幾乎燒燬了我爹所有的藏書,所以他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字,我也是聽我姥姥說的,如今想來倒也應景。”
“那你爹孃呢?他們還在你老家海陵嗎?”裴南歌抱著膝蓋,不時看看草臺上的白露是否有異。
“不知道,”李子墟誠實地搖搖頭,“他認為我是災星,不願意養我,很早就把我送到姥姥那裡,也不曾來看過我。”
“咦?還有這樣的爹孃?”裴南歌輕聲的驚歎裡蘊含著對李子墟際遇的同情,“我怎麼覺得你像是你娘買米時白送的?”
“我……”李子墟剛想著要不要好好解釋一番,卻忽然對小妮子這樣的說法喪失了任何解釋說明的想法。
他從衣袖之下的手中拿出精緻的錦囊,塞到裴南歌手裡,忍著笑意道,“下次砸的時候換個便宜又不心疼的物件,這些錢足夠尋常人家過好幾個月呢。”
裴南歌錯愕地接過手裡的東西,低下頭來看清是自己之前丟出去砸白露的錢袋,臉上立馬樂得開出一朵花:“是、是、是,我下回隨身再帶個裝著石頭子兒的,丟出去你就別再受累幫我撿回來了,反正沒啥值錢的不可惜。”
李子墟也被她真情流露的喜悅感感染,很真誠地笑了起來。
而這時候再看看李子墟,裴南歌陡然就覺得自己先前對這樣一個淳樸勤奮好少年的偏見是多麼的不可饒恕,於是她她緩緩湊到李子墟眼前,鬼使神差地開口道,“李子墟,作為之前為難你的賠罪,我決定告訴你一個秘密……”
李子墟只當她是玩心又起,微笑著與她保持距離:“既然是秘密,我還是不聽為好。”
草臺之上傳來白露沉沉淺淺的呼吸聲,她似乎睡得安靜而深沉。
“不,都說了這是賠罪的交換,你必須聽。”他與她保持距離,她卻自己湊上前去,小妮子要是鐵了心要與人交心,八匹馬都拉不回來她的決心。
“當年蕭家綁走江宛若的時候正好被我撞見,於是就趁他們不注意時把她放了出來,出來之後她給我一封信讓我轉交五哥,可是我拒絕了,”她微卷的睫毛隨著心緒起伏,盡數抖落她的不安。
“我知道五哥曾經想過為她放棄官職歸隱山林,但我告訴她,五哥在大理寺受過那麼多氣,他需要一天揚眉吐氣證明自己,而不是從此銷聲匿跡。後來,她、她就走了。我……我一直沒對五哥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