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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太子與秦王相爭,朝中明著暗著心向秦王的不足小半,饒是如此,太子仍是忌憚秦王手中的兵力。偏還時常遭受弘義宮那邊的嚇唬,每覺得秦王將有異動時,卻又風平浪靜。白繃了一回弦。這三年裡他大約是受夠了,索性擅自將毗沙門死士擴充至兩千人。充作東宮守衛,明目張膽地駐紮在長林門,自號長林兵,聖上偶然得知,卻並不多加斥責。
因不見管束,他倒是得寸進尺了,左右平陽昭公主已故去,英華也早已褪袍,他便肆無忌憚地從驍騎營中強徵了三百精銳,散入東宮東牆外的市坊,以備急用。聖上得知卻只胡亂找了個替罪的,流徙千里,便算了事。
便在這個當口,又無知無覺地遭了人算計:太子的長林兵統領楊文幹,昏頭昏腦地受了幾身盔甲,聽了幾句挑唆,吵著鬧著要替太子起事,請太子登基,甚至鬧得滿長安人盡皆知,直鬧到正於仁智宮消夏的聖上耳中,這才惹起了天怒,帶累了太子在聖上跟前百口莫辯。據安置在御前的內監密告,太子在仁智宮伏地認罪,卻結結實實地受了聖上的一記窩心腳,幾乎昏死過去,又遭囚困於牲口房內,以麥草充飢,足吃了好幾日的苦,方才放了他出來。
李建成於困苦中醒過神來,心知自己是遭了旁人暗算,只知此事必定是秦王幕府的手筆,手段迂迴,看著甚是眼熟,卻查探不出是何人所為。待他一脫困回至長安,立誓要向弘義宮討還這一節。
殊不知,設計陷害他的那人,原不在長安,且在他忿恨得幾乎咬斷牙的時候,那人已翩然北行,只攜了十名護衛,深入突厥北庭去了。
……
半溫不熱的水將穆清全身浸沒,一整日馬背上狂顛出的勞頓正慢慢地散去。阿柳伸手入水中,一面替她揉捏幾下因握韁而痠疼僵硬的手臂,一面問起四郎和英華的情形。
“英華將四郎教得極好,有四郎伴著,她過得也還算舒心,偶有些不痛快的,左不過是那些婦人間爭風所致,英華原不在意這些,不曾上心,倒也罷了。”穆清仰靠在浴桶邊,絮絮地說著。
阿柳停了手,倒認真起來,“每回總說秦王待英華極好,幾乎專寵……怎也不見她生養呢?如今已是二十四五的年紀,這可拖怠不得。”
穆清從未細想過這個,經阿柳一提,不由也怔了怔。果真是,英華進宮之前,長孫氏接連著誕下承乾、青雀和鶯歌,姬妾所出亦有,這三年間,竟是不見長孫氏再誕育子女,也未聽聞弘義宮何時添了貴子。穆清腦中不由浮起長孫氏如綻放至全盛的牡丹似的豔麗面容,雖精心描畫得不見一絲疏漏,眼底的落寞卻是依稀能見。
見她不語,阿柳撇了撇嘴,“難不成她還一心一念地想要往戰場上去?”
正說著,浴房外起了一陣動靜,好似是馬嘶聲,阿柳側耳聽了一會兒,笑眯眯地轉身去取了穆清家常所穿的素面襦裙來,“許是阿郎回來了。你們兩個倒是會踩著前後腳,我去瞧瞧廚下備的熱湯還夠不夠阿郎洗塵的。”
穆清取過一方乾布帛,將溼漉漉的頭髮一點點搓得半乾,穿上一襲水色襦裙,束起胸前的絲絛,突厥北庭的情形她倒絲毫不擔心,只管慢條斯理地收拾妥當了,方才披散著半乾的頭髮,出了浴房,踱上鄰水延伸的簷廊。因怕再出汗,慢悠悠地走著。
杜如晦顯然已洗濯一新,側對著她坐在面水的半榻上,佔據整個內院的大水塘子內不見了從前碧影搖曳的蓮塘盛景,只剩了光光的水面,偶有幾片落葉水草漂浮,連水鳥都不願多停留。只飛快地掠過水麵。不知飛往何處去了。
穆清放輕了腳步,一面走一面打量前頭半榻上半月不見的身形,光是瞧這身姿。斷然瞧不出已在外奔波了半月的模樣,直到近前,能看清楚面容時,才能在他端肅沉靜的臉上看出些許倦意。
“你倒洗得快。”穆清笑吟吟地走上前。探手觸及他微涼的脖頸,皺了皺眉頭。“怎又衝了涼水,雖說大暑天裡,畢竟不算熱,年紀又比不得從前……”
杜如晦微笑著拉下她的手。順勢將她帶坐至身邊,“快與我說說四郎形景如何,可開蒙了?學的甚麼書?身子骨如何?”每逢穆清自長安歸來。不論帶了多緊要的文書教旨,更不論長安風雲際會成何形勢。二人開口頭一句絕不提那些個事,而是極有默契地要將留在長安的那幾個孩子細細論說一番。
“已有這般高了,結實機靈。”穆清抬起手臂,在胸前比了比,“英華教養得好,每日裡跟著習練一遍拳腳,去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