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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澇交替之後必有蝗災。”阿達嘀咕了一句,伸手拂去一隻飛落到馬車簾幔上的蝗蟲。穆清從車中探身瞧了瞧地下的蟲子,緊了緊眉頭,口中不說,心內卻喟嘆,只怕皇城後苑內也少不得落了幾隻飛蝗。
想來眼下杜如晦的日子極不好過,他在宮中已有數日未歸,上一回見著他時,又是一副案牘勞頓,精疲力竭的模樣。去歲整整一冬好不容易補養起來的血氣,現下也耗得差不多了,臉色蒼黃灰黯,較之去歲趙蒼來問診時越發的難看了。
不得已下,她又親去請過趙蒼,診看過幾次,怎奈杜如晦常不在府中。湯藥難續。趙蒼卻稱不妨事,隔了三五日,遣了安順堂的一名學徒。往蔡國公府送了一瓷瓶的丸藥,直接遞交至杜齊手中。穆清因未見那丸藥,問過杜齊一回,杜齊只回道:“趙醫士思慮周到。知曉阿郎常在聖駕前做事,不方便飲湯藥。故將藥攙上蜜,捏成一個個丸藥,好教阿郎隨身帶著。吃完了,待他來診過脈。再製。”
穆清點點頭,道了句“勞他有心”,知他必不肯收金餅珍寶等物。便打發了杜齊去送些布米肉菜等尋常用物,替她謝過。
“娘子。前頭有貴人的滷薄,咱們須得避讓一陣。”阿達在車外向她稟道。穆清收回四處漫遊的神思,“避一避就是了。”心下暗自奇怪,雖說品階高者出行擺開陣仗也在禮法中,可長安城中貴人多,大多嫌那一副儀仗麻煩,平日出門極少有人會作這樣大的架勢。
穆清推開窗格向外張望,迎面果然來了一支滷薄儀仗,赫赫揚揚的,教人一望便知原是長慶長公主到了。穆清一皺眉頭,想起寒食那日在立政殿上出言針鋒相對的那位長公主,心下總覺有甚麼不妥。
片刻之後,並不見前頭的儀仗有所挪動,這份不妥果然成真。一名長公主府的小廝一溜小跑至她車前,在車外朗聲問道:“車內可是蔡國公府上的顧夫人?”
阿柳打起簾幔,“正是。長公主有何見教?”
那小廝抱手一揖,“我家長公主偶遇夫人,正有些事要向夫人請教,不知夫人可有暇往前頭茶肆一敘?”
阿柳回頭望望穆清,穆清無奈地點了點頭,心道既已將人堵在路中,豈容我不去?當下即與阿柳一同下車,隨著在前頭引路的小廝,一路往前頭的茶肆中去。
茶肆已清空了閒雜人,小廝將她二人領到一間雅緻的隔間前,卻隔下阿柳不許她進去,穆清知道長慶長公主規矩極大,擺手命阿柳便在門口候著。
阿柳在隔間門口足候了半個時辰,望望左右把守的武人紋絲未動,心頭難免有些焦躁,側耳也聽不見裡頭有甚麼動靜。正兀自忐忑中,忽有侍婢拉開隔間的門,裡頭傲然走出一位盛裝貴人,目不旁視,盛氣凌人。
待她領著的這些武人侍婢們施施然離開,仍是不見穆清出來。阿柳扭頭見他們出了茶肆,便大著膽子走進隔間,卻見穆清呆怔地獨坐於案邊,風爐上的銅銚子幾乎煮幹,發出怪異的聲響,她手邊的儲茶葉的竹筒傾倒在案上,茶葉半灑出去,也不見她在意。
“七娘?”阿柳猶疑地喚了她一聲。半晌不得她回應。正要上前推搖她,只聽見她虛軟無力地長嘆一聲,嗓子中猶如堵上了棉絮,乾巴巴地道:“阿柳,長慶長公主將下嫁蔡國公府,寒食那日便議定的事,你我竟都一無所知。下月既行納采問名之禮,明年春上,六禮成,親迎。”
阿柳腦中似遭鐃鈸巨響,擊得她一下跌坐至席上,反反覆覆地低聲含糊問道:“七娘,你說甚麼?你在說些甚麼……”
穆清緩緩移過目光,朝她悽然一笑,“阿柳,原來竟被你說中了,聖上果然是要賜婚一位長公主至蔡國公府方能安心,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辭了吳國夫人的封誥。枉旁人皆指我工於計算,原是個最蠢笨的……”
“阿郎就這麼應了麼?”阿柳仍是不能置信,“怎也未聽他提過隻字片語?”
穆清此刻已悟得透徹,緣何寒食那日長孫氏特特地要她進立政殿裡說話,她亦不想杜氏與李氏聯姻,聯手抗衡長孫氏在朝勢力,可又不敢多言,這是特意在向自己透風,只怨自己當時未曾參透。
“他如何能不應?咱們那位聖上決意要行的事,幾時未達目的便罷手過?倘若不應下,此刻我還能好端端地坐在此處?恐怕早已不在這人世。”穆清扶著案几,艱難地從墊上站起身,晃晃悠悠地往隔間外走,“走罷。咱們且先回去。現下既知道了,有些事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