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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
吃了一陣子,又喝了點清酒,氣氛也沒有像是一開始那樣拘謹,郝玫問:“佟青,怎麼一直沒見到你的父母?”
佟青垂首:“我沒告訴他們。”
“怕他們不理解?父母都是愛孩子的,即便這件事你做錯了,他們也會原諒你的。”
佟青搖了搖頭:“不是。因為即便他們知道,也不會給予我任何幫助。”
“怎麼會?”
“我八歲時,我爸出車禍死了。我媽拿了賠償款改嫁到農村,很快生了弟弟,我媽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我弟弟身上,從那以後就沒人再管我。高中的時候,他們逼我退學,多虧班主任再三規勸,又自費給我墊了一部分學費,那時候的生活費,都是我自己打零工賺出來的……我上大學以後,他們更是一分錢都不肯給我。”
說到這,頓了頓,“如今,我媽懷上了二胎,做了四維彩超,又是一個弟弟,他們都忙著迎接新弟弟的出世,就算我死了,他們也不會管我!”佟青垂下頭,眼中淚花閃閃。
重男輕女,幾乎是所有農村的通病。
郝玫想起她之前賣身救狗的故事,一時無言。她是刑事律師,對此深有研究,但凡是惡性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童年遭受過**或者來自破碎家庭的比例很高很高。
他們犯下令人髮指的罪行,固然自己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但他們的家庭,甚至社會責任的缺失,同樣應當受到拷問。
“所以你裸貸,是為了交學費?你為什麼不跟你媽要錢?你是她的親生女兒,她有養育你的法定義務。”
佟青臉上是無奈至極的表情,“我媽性子懦弱,所有的錢都捏在我繼父手裡。她跟我說過,不是她不愛我,她是無能為力。”佟青拿手背抹著眼淚。她白襯衫牛仔褲,雖不是什麼名牌,但卻樸素大方。容貌只算清秀,比之郝玫要差上不少,只是這樣淚眼婆娑,卻也我見猶憐,連郝玫看了都不由心酸。
她走過來,抱著佟青的肩膀,輕聲安慰:“別哭了,你很快就畢業了,倒時候就能自食其力……”
周秘也遞過一張餐巾紙,佟青擦了擦淚,平靜不少。
郝玫回去坐好,問:“一開始你為什麼不跟我說實話?”
“因為羞愧,”佟青始終低垂著腦袋,“深深的羞愧,為有這樣的家庭而深深羞愧。在學校裡,有人問我,我都說自己是孤兒。跟我繼父相比,我更恨我媽,我恨她的軟弱。小時候繼父嫌我是個拖油瓶,找出各種理由來打罵我,每次,我媽都只敢在旁看著,連阻攔的勇氣都沒有。”
“你的繼父居然對你家暴?”郝玫錯愕之餘,又有些替她憤慨。“你可以報警,警察會為你做主。”
“這也是我為什麼一直不回家的原因。”佟青臉上滿是淡淡的哀怨,“從來不管我,任人欺凌侮辱我,她當初為什麼還要生下我?我時常想,要是我爸還活著,我不會生活得這樣糟糕。”
“你爸又是怎麼回事?”作為一個法律工作者,難免有尋根究底的毛病,郝玫也不例外,問完了又覺得有些不禮貌。
好在佟青並不在意,“我爸爸以前是開摩的的,那時候為了多掙一點兒錢,養活我們母女,每天都拉活到很晚。有一天晚上,他被一個醉鬼開著豪車給撞死了。那人有錢有勢,找來個替死鬼替他坐牢,自己逍遙法外,只賠了幾萬塊錢。可恨我媽明知撞死我爸的人不是那個替死鬼,為了錢,還是撤回了上訴。”
“竟有這種事兒?”作為律師,郝玫最見不得司法不公的事,隨即她又有些奇怪:“那時候你還那麼小,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是我叔叔告訴我的,那件案子當時在我們那裡很轟動,許多人都有議論。聽說坐牢的那人是個賭鬼,欠了人家很多錢,而撞死我爸爸的是一輛賓士,試想一個一無是處,整日只知賭錢的賭鬼,怎麼開得起大奔?”
說到此處,佟青情緒有些激動,“郝律師,若我現在為我爸爸翻案的話,還可以嗎?”
郝玫搖頭:“你爸爸的案子,既然一審已經判決,按照法律規定,如果不服,須在判決後15日以內上訴,如今案子過去了十年,法院怎麼可能受理?”
佟青失望至極:“難道我爸爸的冤屈就沒有人管了嗎?不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嗎?為什麼有錢人犯罪就能逍遙法外,難道法律只是為我們這些沒錢的苦命人制定的?”
郝玫搖頭:“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更何況,剛才聽你說起,你也只是懷疑,沒有找到任何證據。十多年過去了,你還怎麼取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