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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了。頭頂上的帷幔沒有卸盡,風吹過來,獵獵地飛舞著。及到一根支撐的毛竹邊上,他揮劍砍了過去,架子轟塌,把底下的人全罩住了。
亂成一團,今上氣急敗壞地撩開幔子,看見的只是他們遠去的背影,雲觀把穠華帶走了。
他簡直要瘋了,早就應該把他碎屍萬段的。奪過禁軍的馬,什麼威儀都不顧了,揚鞭追了上去。
耳邊風聲呼嘯,她緊緊箍住了雲觀的腰。今日是十五,城門不閉,他帶著她衝過了門防,往城外一路狂奔。身後不遠處是長長的火龍,她知道諸班直追來了。她說:“雲觀,我們去哪裡?離開汴梁吧,一直往南去。”
他控著馬韁,嘴角微沉,沒有應她的話,只是回頭看她,“剛才多虧你。”
馬背上顛騰,他的聲音在風裡哽咽,她搖頭說:“我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些了。不要再想著報仇,下次恐怕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你就聽我一次勸吧!”
她以為經過剛才的種種,算是死裡逃生,他應該會有觸動的。宮裡她是回不去了,只有隨他天涯海角。可是他沉默了很久,速度漸漸放慢了,最後勒住了韁繩,語調甚是哀致,“穠華,我不能帶你走。”
她心跳漏了兩拍,不能帶她走是什麼意思?她抓住了他的衣袖,“你還是要……”
他點了點頭,“你會恨我,我知道,可是你得回禁中,我帶著你,行動不方便。”
簡直如同晴天霹靂,到了這個地步,他還要她回大內,誰能容得下她?她惶惶地,天旋地轉,哽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你要……丟下我?”
他下馬將她抱了下來,月色下見他彎著身子,無聲地飲泣,緩了緩才道:“你回去,他不會對你怎麼樣。看見後面的追兵了麼?如果算得沒錯,他應該也在其內。我原想帶你走的,真的想,可是帶走了你,今日這場追殺便到不了頭……”
同來的人疾聲催促,“郎主,眼下不是猶豫的時候,他們快追上來了。”
他抬眼看,火光越來越近,隱約能夠聽見馬蹄急馳的聲音,感覺到腳下土地的震動。他在她肩上用力攏了攏,“穠華,我對不起你,但是你一定要回禁中去。他們快到了,你就在這裡等他,相信我,他會對你既往不咎的。”
他說完,自己翻身上馬,略徘徊了下,揚長而去了。
她在土坡上站著,仰頭看天上的月,腦子裡一片迷茫。
這是夢吧?一定是個噩夢。他真的走了,丟下她吸引追兵,自己逃命去了。讓她回宮,沒有想過她回去後能不能活麼?還是她對他來說就只是個工具,離開禁庭就沒有利用價值了?
為什麼會這樣?雲觀,曾經那麼疼愛她的雲觀……她慌張無助,對著月亮大聲慟哭起來。月色正濃,她就這樣被丟棄在了荒郊野外。她一向是被保護著長大的,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的困境,腳下是懸空的,她已經不知道何去何從了。雲觀不要她,今上未必能原諒她,她似乎除了一死,沒有別的出路了。
她是豬油蒙了心竅,為了護他,居然連乳孃和阿茸都忘了。現在報應來了,她裡外不是人,活像個笑話。她捂住臉,眼淚流得止也止不住。沒有了生計,或者找棵歪脖樹,吊死也就完了。
他策馬奔來時,遠遠看見墳起的土坡上站了個人,起先以為是中了埋伏,諸班直散開四下查探,周圍並沒有敵情。待走近了看,蒼涼的月夜裡,盛裝的女人孤身在野外,真紅大袖迎風鼓脹起來,有種詭異驚悚的味道。
他驅馬過去,她也不看他,倔強地偏過頭,自顧自流她的眼淚。他四下裡看,好得很,一個鬼影都沒有,看來她是被撇下了。他把手裡的馬鞭狠狠摜在地上,“給朕追,朕要扒了他的皮!”
一大半人領命復往前追趕,留下一隊人馬護駕。他撐腰來回踱步,憤然問:“他就這麼把你一個人扔下了?不擔心這裡有豺狼虎豹?”
她嗚咽著,抬手掩住了嘴。
“後悔了麼?”他問,“不惜同我作對,就換來這樣的結果。”
她卻搖頭,“我不後悔,我還了他的情,以後再也不欠他了。”只是傷心到了極點,覺得五臟六腑都被掏空了,委屈、不甘、忿恨、彷徨……越想越難過,孩子一樣嚎啕起來。
他無可奈何地聽她哭,年輕女孩子,一腔赤誠待別人,不撞南牆不回頭。等吃了虧,自然知道其中厲害。照理他是該好好懲處她的,可是看她這模樣,可憐得無以復加。終究還是不忍心,上前替她擦了眼淚,恨道:“哭什麼?等哪天我不要你了,你再哭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