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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康公主的冊封禮,以及“醜郎君”李瑋的家事,在崔白看來,不過是閒暇之時的談資罷了,聽過也就忘了。
在他的眼中,這些還不如他家養的白鵝,夏日裡蟄伏在大樹之上的夏蟬重要。
因為,他將白鵝、夏蟬畫成畫,至少也能賣出個十緡錢,也就是十貫,一萬文,那至少也夠小半年的開銷了。
皇家的家事,能抵飯錢嗎?
非但不能,若是一個不慎說漏了嘴,犯了忌諱,還會掉腦袋呢!
但崔白不想議論,不代表別人不會說,呂顧這老兒就三天兩頭找上門來,口沫橫飛地說一通駙馬家的八卦趣聞,也不知這些八卦他都是從哪兒聽來的。
沒錯,嘉佑二年(1057年)年底,在皇帝趙禎親手操持之下,兗國公主(原福康公主)與駙馬李瑋完婚了。
“‘醜駙馬’雖有才華,但性情木訥老實。”
自從李瑋成婚之後,“醜郎君”就在呂顧的口中變成了“醜駙馬”,崔白想了想,也懶得糾正他,只聽呂顧繼續說道,
“公主素受官家寵愛,對這‘醜駙馬’自是厭惡無比,時常呼喝來去,待他如同傭奴。可憐這李瑋,本以為尚公主之後,便可一飛沖天,殊不知,如今竟落到這般田地!”
崔白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為公主辯駁了一句:“不至如此吧?曾聽聞兗國公主對官家孝順至極,想也是一個良善之人……”
坊間傳聞,兗國公主是個聰慧過人、性情高傲的姑娘,對父親十分孝順,官家趙禎生病之時,她曾日夜服侍在其身邊,並赤足散發向天禱告,願以身代父。
如此孝順的一個人,怎會做出待夫婿如傭奴之事來?
“官家是她至親之人,豈是李瑋可比?”
呂顧喝了一口茶,嘖嘖有聲地說道,“唔……你這茶,似乎比以前好了不少。”
……
嘉佑五年(1060年),崔白入汴京已有三年。
這三年時間裡,他的名聲漸漸在汴京城內傳開。
甚至連在朝中任樞密副使的歐陽修,也曾請他到府中來,為其過生日的老父親,作了一幅《杜牧吹簫拜壽圖》。
這幅畫,人物雖然眾多,但是個個神態不一,舉止傳神逼真,自然景色協調,花草特具生命力,並富有立體感。
觀者無不讚譽有加,對崔白更是另眼相看。
這一日,崔白剛剛送走一位前來購畫計程車大夫,正準備歇息片刻,呂顧卻是匆匆而來:
“子西兄,出大事了!”
崔白心裡一驚,出大事了?莫非是邊境又有戰事?
呂顧匆匆而來,還沒坐下,就端起面前的一杯已然冷卻的茶湯一飲而盡,這才一臉嚴肅地說道:“昨日有人夜叩禁門!你可知是誰?”
“誰?”
汴京皇宮嚴禁宮門夜開,除非發生了重大變故。
如今居然有人膽敢違禁,這也算是一件大事了,崔白也忍不住想知道究竟是誰這麼大膽子。
“兗國公主!”
呂顧咋了咂嘴,繼續說道,“昨日,公主與內侍梁懷吉等人在家飲酒作樂,李瑋母楊氏不顧身份在外偷看,被公主發現。公主大怒,毆傷楊氏後,連夜跑回皇宮,叫開禁門,向官家控訴去了。”
崔白聞言,不禁瞠目結舌。
他的第一反應便是:公主胡鬧!
第二反應則是:這回事情鬧大了!
果然,第二天,就不斷有訊息從宮中傳來。
如今的崔白早已不是三年前初入汴京之時,此刻他名聲在外,交遊廣闊,訊息來源也是大大增加了。
第二日早朝之上,率先“發難”的是右正言官王陶,他引用《周禮》強調宮門夜開問題的嚴重性,又舉出郅惲拒關、曹植闖司馬門的典故,要求仁宗嚴肅處理。
隨後知諫院唐介、殿中侍御史呂誨等人也紛紛上奏。
兗國公主被問責的同時,她身邊人的品性也受到了臺諫質疑。
經清查,果然發現公主乳母韓氏盜竊宅內服玩器物。
堂堂公主家中竟然魚目混雜,是當時追求“修齊治平”的北宋士大夫所不能容忍的,他們又上書要求嚴懲公主宅邸內家臣,以正綱紀。
官家趙禎欲將大事化小,只把公主乳母韓氏趕出家門,把以梁懷吉、張承照為首的內侍發配到西京洛陽打掃宮苑,重新更換了一批傭人。
兗國公主本人則被接回皇宮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