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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
大雪的路徑顯出深一步淺一步的腳印,夏極順著宮中冰凍長河慢慢走著。
這長河可通宮外,待到春暖,也曾有宮女悄悄寫一些曖昧的句子,折成小紙船想要收穫些什麼,但通常都會被半路攔截捕撈,然後問責...
總之,這是一條有故事的河。
宮中燈籠極多且明亮,雪地的白上多了些暖意,印出一道孤影。
這是一座冰封的有著歷史感的皇宮。
夏極走過黑暗的群殿,走過無人的小徑,又在風景迴廊上幾個轉折,就是到了一處御書房入口。
但夏極停下了腳步。
因為書房門外的臺階上正坐著個少女,撐著桃花傘,穿著小白襖,懷裡還抱著一個紅木雕紋的飯盒。
少女聽到了腳步,也懵懂地抬起了頭,似之前睡著了。
只是抬起後,卻又變得清明。
兩雙眸子在這即將傾塌的亂世裡,隔著雪花靜靜對望。
夏極輕聲問:“你等了多久?”
蕭元舞溫和道:“羊湯還熱,胡椒沒放,不知道你吃不吃。”
少年忍不住也露出了笑,因為他疲憊了一天,與心魔廝殺了一天,剛好想喝一口羊湯。
他走到御書房外,伸出手,低頭看著少女。
蕭元舞一把接過他的手,借勢站了起來。
兩人的動作默契無比。
夏極問:“為什麼不進屋等我?”
蕭元舞捂嘴笑著:“男人屋子裡什麼東西都會有,我才不進去呢,要進也等你先進去,把東西藏好了再說。”
她殺人時,可是提前進過不少屋子,通常都拎著把弩藏在豔麗的屏風後,而在殺人之後,迅速的蒐集、尋找有價值的東西可是必備的能力。
所以,男人屋裡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她沒見過?
她不想破壞任何東西,所以小心呵護著。
轉身收傘,雪花撲簌簌地從斜面滑落,淹過桃花。
蕭元舞側臉映在燈籠的暖光裡。
這一刻,這溫柔。
哪個男人不想擁有?
“我們只是第二次見面吧?
你就這麼中意我?
還是你覺得我一定會做皇帝,所以才這麼對我?”夏極邊問邊掀開盒蓋子,羊湯濃郁的鮮味兒隨著白霧升騰,鑽入鼻中,令人食慾大動。
蕭元舞眼中亮了亮,露出期待之色,似乎是一個小妻子在等著夫君讚揚她的手藝。
那目光,讓人忍不住不去喝湯。
夏極餓極了,喝了幾口,有天賦在,他隨時可以測試是否存在毒素。
燉的雪白的羊湯順著喉嚨,流入了乾癟的胃裡,鮮美的味道令人只覺如同要騰飛起來。
“手藝很不錯。”
夏極由衷的讚歎。
如果說寧夢真的手藝是不穩定發揮的黑暗料理學徒,那麼這一位必定是米其林大廚。
能調配出各種毒藥的手,能不精巧麼?
但蕭元舞並不回答他之前的問題,只是笑的雙眼成了彎彎的月,託著腮,在燭光裡靜靜看著他喝湯。
壁爐的火焰淡了,她又站起了身,拆了些黑炭加入爐中,書房裡頓時溫暖了起來。
夏極開始批改奏摺,她就在一邊的椅子上坐著,陪著,看著那裹著蟒袍的少年在奮筆疾書,時而眉頭緊鎖,時而舒展神色。
殺人放火、下毒滅門、陰謀詭計,閨蜜情深...
如此種種,她都已經很熟悉了,可唯獨此刻,她是第一次。
是的,第一次學著去信任,去喜歡。
無他。
天命如是。
就如當年她協同其他四人滅了小唐門,不過是因為硬幣翻得是反面。
現在,她也同樣堅信著自己的選擇。
選擇了,就不會後悔。
她就是這樣的賭徒。
一個純粹的、相信直覺的、喜歡一把全押的賭徒。
這樣的賭徒,古往今來,再無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