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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轟隆隆!”
一輛綠皮車冒著煙氣,闖進了午夜時分的鞍城車站。
下的人不多,稀稀拉拉的,沿著明亮的站臺走了一段,然後拐下臺階,這身子一轉,彷彿就關了所有的燈,黑漆漆一片。
一個值班人員拎著汽燈一晃一晃,為乘客指引方向,再往遠看,就是車站門口還綴著些光亮。
原本是傍晚到,結果火車中途故障,耽誤了好幾個小時。
許非抱著小箱子,後面跟著困頓的陳小旭,倆人正發愁怎麼回去,結果一出來,就瞧見兩團黑影臥在廣場上。
陳小旭辨認了一會,試著叫了聲:“爸?”
“哎,等你們半天了!”
黑影往前動了動,居然是許孝文和陳父,還帶著腳踏車。許非心頭一暖,連忙跑上前,“爸,陳叔,你們怎麼來了?”
“能不來麼,左等右等也不見人,你媽非讓我去鐵路問問,這才知道火車晚點了。我跟老陳一合計,半夜也沒有車,就乾脆在這等吧……你買的啥東西,咋還裝個箱子?”
“買了兩盆花給我媽種種。”
“啊?”
許孝文張著嘴,拍了下他肩膀,“真孝順!”
當即,倆爹載著倆孩子往回返,一路聊著京城見聞,面試過程。一聽讓把車票留好,都嘿嘿樂了幾聲,心照不宣。
大街上十分悄靜,路燈也不是那麼亮,烏漆嘛黑的連條狗都沒有。
約莫半小時後,倆家在一條路口分開,許孝文又拐了一下,終於見了那條熟悉的巷子。不過與以往不同,今天好幾家都亮著燈,還圍著一群人吵吵嚷嚷。
“嘎吱!”
許孝文大腿一杵,停在巷口觀望,“那不是老王家麼,出啥事了?”
“怎麼了?”
靠在老爹背上,眼睛都快睜不開的許非被驚醒,模模糊糊的就聽有人喊,“耍流氓了!”“耍流氓了!”
耍流氓???
哎呀,你要是說這個我可就不困了啊!
這貨巴巴湊上前,只見一個光著膀子的中年人半癱在地,被揍的鼻青臉腫,一群人圍著指指點點,另有個年輕人破口大罵:“平時人模狗樣的,一大把年紀能幹出這事來,你就是個犯罪分子!臭流氓!”
與此同時,院子裡還傳出一個嬌柔的女聲,“嗚嗚嗚……你別說了,多丟人啊……嗚嗚……”
許非一打聽才知道,那老王是個木匠,在附近小有名氣,也住大雜院。四十多歲了,沒娶過媳婦,據說連女人都沒碰過,一直老老實實,頗為本分。
結果就在剛剛,老實人拿著把剪子溜進對門,把人家小媳婦兒的褲頭剪了——小媳婦兒正在炕上睡著呢,褲頭也正在屁股上套著呢。
“奈何老夫沒文化,一句臥槽走天下啊!”
許非特神奇,這種操作簡直清新脫俗,妥妥的流氓罪!
父子倆抻脖看了會熱鬧,等到警察趕來才戀戀不捨的離開。他偷瞄了眼院裡,衣衫單薄的女子梨花帶雨,的確嬌俏,而那木匠耷拉著腦袋,始終一言不發。
他不由暗歎,只能歸咎於時代開放,人的本性也在不斷放飛。
其實真要說起來,跟那種裹著風衣在街上亂晃,見著漂亮女生就刷的一下露丁丁的老變態沒啥區別。
都是性壓抑的產物。
…………
是夜。
許非躺在外屋的小床上,明明身體很疲憊,卻怎麼也睡不著。
來此一個多月,既讓他感受到了這個時代的清新質樸,也見識到了這個時代的粗獷野蠻。
農民,小市民,工人,知識分子,乃至上層領導,都像是一罐被悶久了的蒼蠅,好容易見了一絲光亮,既蠢蠢欲動又擔驚受怕。
比如陳小旭,她報名紅樓夢或許賭上了一輩子的勇氣,她就必須要演上林黛玉。但對自己而言,只是現階段的一種興趣嘗試。
倘若他記得不差,紅樓夢的籌備工作持續了一年多,要到明年四月份,才會在圓明園開辦第一期學習班,九月份正式開拍。
現在才六月,有近一年的空餘時間。
乾點什麼呢?
上班是不可能上班的,走穴是不可能走穴的,他可不想跟著曲藝團東跑西顛,一點技術含量都木有。
話說改革開放的過程,是先農村,後城市。
目前,農村在從大集體時代往聯產承包責任制過渡,部分農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