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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閣中,扶意正準備入寢,坐在妝臺前,將丟了一隻的耳墜收在匣子裡。
香櫞從外頭捧著茶水進來,預備小姐夜裡口渴,一面告訴她道:“剛三公子巡夜經過,我聽見幾個婆子與他說話呢,這三公子真是謹慎極了,白日裡當差那麼辛苦,回家來還不得受用,一遍一遍的巡夜。”
扶意沒應話,她如今要教得自己把那些心思都忘了,要聽見“祝鎔”二字,心不動神不移,通通都忘了。
香櫞自顧自地絮叨著:“過了明日,小姐們都要回來了,書房裡又要熱鬧了。可說來也真奇怪,二小姐那樣金貴的出身,在家被眾星捧月般寵愛,為何成日裡歪聲歪氣的,怕別人不知道她不好似的,哪有這樣的呢,難道不該做出好名聲,將來好許配人家?”
“女子在世,只為了許配人家,生兒育女?”扶意問。
“哎呀……”香櫞卻是知道自家小姐脾氣,勸道,“可別說這些話了,家裡老太太都為這話打你幾回了?也不能在這裡說,叫人家聽見,以為您離經叛道的,如何了得。”
扶意明白香櫞是懂她的,可不論走到哪裡,這樣的話都招人嫌,她也是心疼自己。
“小姐,話說回來,我想問問你。”香櫞正經道,“女子好好嫁人,生兒育女,與夫君恩愛白頭,一生平淡歡喜,這樣的人生,就毫無意義嗎?”
香櫞從小跟著扶意,雖沒正經唸書做大學問,也識字認字能讀讀寫寫,雖然好些事還沒開竅,那也不是普通小丫鬟能比的,至少這麼多年,都是懂小姐心思的那個人。
扶意自然也好好說:“各人有各人的志向,各有各的活法。但你說的這些,不僅容易得,更是所有人都期盼的事。反過來,我想的那些事就難了。可在我們大齊,兩百年多前,各省各州都有女學,朝廷選拔女官,也不是為了伺候皇后妃子,是正經當差有功名利祿,可惜太短暫了,他們甚至不願寫在史書裡叫後人知道。”
“您不會是聽了什麼說書的,信以為真吧。”香櫞道,“您就相信,那是真的?”
扶意深信不疑:“他們雖不願寫進書裡傳世,可老祖宗的功德不敢銷燬,太祖皇后與太宗皇后,都是女中豪傑。”
香櫞想了想,好生道:“奴婢也信,小姐說什麼我都信,可是您心裡一定要明白,這話輕易說不得。家裡老太太不容,打一頓也罷了,在這裡被人家嗤笑,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呢。”
扶意很是欣慰,揉揉香櫞的臉頰:“我們香兒真是越來越能幹懂事,將來也不知道哪家公子哥兒能有福氣娶了你,真是他一家子的造化了。”
香櫞笑道:“您看,玩笑起來,也說嫁人娶妻的事兒,小姐本也不是古怪的人。男女結成夫妻,本是天經地義嘛。”
扶意道:“那我也要和兩心相悅的人結合,絕不輕易被‘嫁’出去。”
“咦……小姐不害羞。”香櫞衝她使勁兒刮臉。
“壞東西。”扶意真羞了,來撓她癢癢。
主僕倆笑成一團,扶意忽然一個激靈,止住了說:“好了,我們可別太放肆。”
然而夜色安寧,丁點兒動靜都能叫人察覺,祝鎔巡夜罷了,獨自經過清秋閣往內院走時,就聽見裡頭的笑聲,他不自覺駐足觀望,可那笑聲又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