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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才剛說服自己不要為了家世門第自卑,今日老太太就來問,是否看得上她那孫兒。
老人家的誠意,扶意每個字都收在心裡,更因此不敢辜負。
週週正正地施一禮,感恩姑祖母厚愛,但她與祝鎔海闊天空的一場相逢,連老太太跟前也不能提起,於是他們的情意,不知該從何說起。
但即便說得,彼此之間瞭解太少、相處太少,難得一回相遇,說上幾句話,足夠扶意心中暖上好幾天。
然而看似不容易的聚少離多,叫人更珍惜,也能更冷靜地看待一切,她還沒到了要與祝鎔海枯石爛至死不渝的地步,此刻談輪婚嫁,說一輩子的事,太早太早。
扶意坦率地對老太太說:“表哥志在四方,且要立事業有一番作為,而我心中彷徨,無一刻不想,我想要怎樣的將來。老太太,我心裡雖有表哥,但眼下他並非就是我的將來,這樣說似乎詞不達意,可是……”
“我明白。”老人家卻是通透開明得很,笑道,“你的志向不在嫁人生子,不在柴米油鹽,你想要和自己的丈夫,和天下的男兒一樣,同階而立,笑看風雲。”
扶意不敢想象,這家裡到底還有多少人看透她的心思,慌張地俯身叩拜在地上:“姑祖母,我……”
“傻孩子,快起來。”老太太卻道,“年輕孩子,若都是渾渾噩噩、甘於現狀,那大齊怕是遲早要亂了天下。現如今已是不比三百年前,便是先帝在時,也比眼下強。當今繼位十年來,邊境動亂不斷,那一道道和談文書,真是丟盡了太祖太宗的臉。大國如此,小家亦如是,這祝宅三百年家業,也是到了風雨飄零的時候。”
“姑祖母。”扶意內心震動。
“鎔兒也好,你也罷,我眼裡年輕的孩子們,都是國與家的希望。”老太太慈祥的眼中,有著令人肅然起敬的威嚴莊重,“你們只管去闖蕩,去爭取,大好的年華,便是瞎折騰上十幾年又如何,古人說三十而立,你們才多大,可見是有道理的。老祖宗們這樣開明通達,偏是如今,孩子堪堪長成,就急著婚配嫁娶,催著生兒育女,彷彿人來一遭世間,只為了這樁事,太可惜了。”
扶意聽這番話,但覺心胸開朗,雖身在佛堂,卻彷彿眼前有江海奔騰、地闊天遠,一時心中的包袱、自卑和膽怯,都消失得乾乾淨淨,迷茫混沌的前路,一片清明。
“姑祖母,謝謝您接我來京,我不曾在您膝下侍奉一日,甚至不知道家族世親裡還有您這位長輩。”扶意紅著眼睛說,“可您卻這樣厚愛我,更諄諄教導,為我指點迷途。”
老太太滿眼慈愛,笑眯眯地說:“我若早知道,是這樣好的孫媳婦在等我,我還等到今日?”
扶意臉上一紅,見姑祖母張開懷抱,便學著韻之撒嬌那般,小心翼翼地靠過來。
她長這麼大,從沒敢在祖母跟前撒嬌,祖母眼裡也沒有她這個孫女,便是香櫞還有她自己的祖母外祖母時不時塞些吃食給她,怕孩子餓著……
扶意不由得想起留在家中的母親,不知是否又被祖母責罵罰跪,不知爹爹有沒有護一護他的妻子,禁不住熱淚盈眶,哽咽道:“我原也就想著,能有本事,為母親擺脫婆婆的虐待折磨,自以為是什麼志在天下,實在不配叫您這樣高看我。”
老太太笑道:“慢慢來,一切冥冥中自有註定,若沒有韻之爹孃的野心,若沒有韻之的反抗,若沒有我滿心偏疼她,何來把你接到京中的說法。一樁一樁的事連起來,由小見大,你看太祖皇帝能從紀州一步步走來,建立盛世偉業,你如今走的,正是當年太祖爺走過的路。”
扶意在溫暖的懷抱裡,滿心踏實,直覺得未來可期。
想來,便是老太太這樣的心胸慈愛,才養育出那麼多可愛善良的兒孫,是祝家的福報。
“奶奶……”佛堂門外,韻之的聲音響起,“要不要把飯菜熱一熱,或是叫廚房另做新的來?”
“這丫頭,真是半點不知敬畏神佛。”老人家嗔笑著,但也記起,扶意是吃了幾口就陪她來祈福,她緩緩起身,扶意小心攙扶,站定了後說:“吃飯去吧,皇子妃自有她在天上的祖母庇佑,不會有事的。”
“姑祖母,韻之她。”扶意一面說,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怕叫韻之看出來。
“我不說,那丫頭若知道將來有這樣的好事,還不可勁欺負你。”老太太歡喜不已,帶著扶意離了佛堂。
彷彿老太太吉言,又彷彿是四皇子妃在天的祖母保護她,那一晚,鬼門關走一遭的人,翌日清晨奇蹟般地甦醒,兩天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