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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汪老爺子住的地方的確沒變。
一路打聽著找到他的住處;原本幾棟老公房現在已和新建的房子一起連成了一片小區,走在外面幾乎快要認不出來,但進了裡面倒還有幾分眼熟,尤其是通到他家樓下的那條歪斜的石子路,以及樓邊上那堵長滿了爬山虎的牆壁。
走在石子路上的時候,依稀有當年父親牽著我手帶我走過的感覺;此時雨已經小了很多,刻意放慢了步子在那條高高低低的小道上走了一陣;臨到樓道口正準備進去,突然頭頂上掠過撲嘞嘞一陣拍翅聲。
很突兀的聲音;我下意識抬頭看了眼,發現原來是兩隻老鴰。
從我頭頂上飛過後就停在樓道口上方的房簷上,歪頭看著我;朝我張嘴呱地叫了一聲。
未免覺得有點晦氣。
這種鳥無論長相還是聲音都是不討喜的,因而拾起地上的碎石朝上扔了過去,看它們驚起,拍著翅膀飛快消失在陰沉的天空裡。這時斐特拉曼忽然閃身從我身邊走過,快速朝樓道內走了兩步,四下看了看,回頭對我道:“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
我愣了愣。
經他這麼一問,不出片刻,我果然從樓道內飄出的那股陳舊的垃圾和油煙味裡聞到一股令人微微有些噁心的味道——燃氣洩露的味道。
趕緊跟了進去,一入內那氣味立刻變得越發清晰起來,瞅方向很明顯是從正前方102室的門裡飄出來的,登時心怦怦一陣急跳,因為102室正是汪老爺子的家。
家裡亮著燈,顯然有人在裡頭,當下不假思索立刻衝過去用力敲門,一邊大叫:“汪爺爺!有人嗎!汪爺爺!汪爺爺!!”
半晌沒人應我,而周圍其它兩戶人家的鐵門都鎖著房裡暗著,顯然全都沒有人在。
我急得手心一層冷汗。
汪老爺子的老伴走得早,膝下沒有子女,一直以來都是一人獨居的。此時屋子裡一股濃烈的煤氣味已經洩露到外面的走道,裡面又沒人應答我,顯然他一定是出事了。
當下沒多加考慮,我抓起地上一隻被人丟棄的舊花盆一把朝著102室對著走道的那扇窗上用力砸了過去。
老房子的好處就在於,廚房設在正門口,所以大門邊上就是窗。
窗玻璃剛被砸碎,一股濃烈的煤氣味就從裡頭直衝了出來,嗆得我幾乎喘不上氣。透過窗臺可以看到一壺水放在煤氣上,灶臺周圍全是從水壺裡溢位來的水,爐火早熄,由於是非常老式的那種煤氣灶,因此煤氣正源源不斷朝外面釋放。
正打算想辦法把門弄開的時候,一道走廊之隔,那扇通向客廳的門突然開了,一個老者拄著柺杖從裡頭蹣跚著出來,隨即被撲面而來得煤氣味嗆的一陣倒退。
“爺爺!汪爺爺!”見狀我趕緊叫住他。
他聞聲滿臉驚惶地朝我看了兩眼,隨即呆了呆:“你……是小艾?”
汪老爺子家和十幾年前我見到的樣子沒有任何區別,老舊的傢俱老舊的書,滿滿塞了一房間,令整個屋子散發著股陳舊的油墨香。他說人老了就不大能接受變化了,一切都不想改變,讓它們保持一種不變的樣子守候在自己身邊,維持著一個老人一段老式但完整的記憶。
唯一起了變化的是他自己,倒並不是因為他日益增多的白髮和皺紋,而是因為他病了。
身體一向硬朗的汪老爺子得了阿爾茨海默症,俗稱,老年痴呆。
大約已經快兩年了,這種無法治癒的病症令他獨自一人的生活變得異樣艱難,因為他隨時會讓自己處在一些危機的邊緣而不自知,比如今天的狀況。
他說他記得自己是燒了水的,但一放下後人走開,就什麼都忘了,忘得一乾二淨。
但我實在看不出他生了這種病的樣子。他看起來很健康,並且精神抖擻。在之前的事故給他帶來的驚嚇過後,他很快恢復了過來,拄著柺杖樂呵呵地給我泡了麥乳精,又樂呵呵地看我把這一大杯東西都喝了下去。
他說他始終記得我小時候每次到他家喝上一杯麥乳精後,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會有多滿足。那個小孩子吃杯麥乳精都會感到幸福的年代,我很意外他對這樣瑣碎的事情記得如此清楚。
所以,當他微笑著說出自己的病情時,我是很不敢置信的。
“它是個記憶的剽竊者,總是在你最不經意的時候偷偷抽走你的記憶,或者你的感覺,而你對此一無所知。”靠到藤椅上後,汪老爺子微笑著這麼對我道,燈光照著他的臉,他的臉有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