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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決然已打定主意不進這迷霧裡了。
他到底是江湖武者,且頗有名氣。雖然擔心自己的安危,但在林中雖說危險,自己總有一搏的機會。實在不成,還能試著逃脫。可進了這迷霧中,彷彿就是將自己困住任人宰割,那可大不妙。
他便拱手正色道:“多謝好意。”
又向身後指了指:“行走江湖總要考慮這些事。因此我的這些人中就有精通醫術的,且隨身帶了藥劑。真有病痛,不敢說藥到病除,但一定比尋常郎中要好些。”
但他說完了這話,就忽然意思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錯事——因為那鼠精和兔精對視一眼,眼神忽然變了。
應決然眉頭一皺,覺得不妙。正要抽身後撤,卻聽到迷霧中傳來一個妖里妖氣的聲音——
“咦?郎中!啊呀,嘻嘻嘻,妙妙妙!丟進來、丟進來!給老頭兒老相好瞧病來、瞧病來!”
應決然只覺得這聲音略微耳熟。但不等他細想,鼠精卻已嘿嘿一笑,道:“那就最好不過了!”
言罷一揮大袖,一陣妖風四起——
應決然這一行數十人,就都被捲進那霧中、消失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罐肉
再醒過來的時候,只能見一個四方的天。
發黃的天空被屋簷框住,屋簷上有殘破的瓦片以及荒草。草生得瘋,氣根從頂上漏下來,好像一條條的小瀑布。
看這天時已經是黃昏了。應決然皺眉,用手撐著地,努力起身。
他躺在天井裡。四面的三趟屋子有兩邊都破敗得門窗腐朽,只有正對面的一間看著還能住人——也的確住了人。
他看到屋裡生了火。那屋裡原本有灶臺,但傾塌了一半。因而這火也不是在灶臺裡生的,而是在地上生的。火堆上有一個木架,木架上吊著一口底下發黑、邊緣缺口的小瓦罐。
罐裡似乎盛了水,已經開了。咕嘟咕嘟地響。
但應決然又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聞見了從罐中傳來的香氣。那味道本就叫人垂涎欲滴,何況他眼下還飢腸轆轆。他花一息的時間才將目光從罐上移開,看見坐在火堆後、陰影中的兩個人。
一人是個老道。許久沒打理頭髮、鬍子,糾結成了團。穿一件青色的道袍,手持一柄用木片削成的長勺,正往罐裡瞧。像是擔心糊了底。
另一個……
不知是因為光線,還是因為其他的緣故,膚色發灰。但這灰倒不叫人討厭,更像是因為極白極白,皮下透出來的血青色。穿了一身紅色的小衣,像一個剛剛卸甲的戰士。身邊也的確有盔甲——正抱了一頂造型古怪的紅頭盔,用塊什麼布料小心地擦。
應決然看了一會兒,認出了那女人。
可不就是那夜他和孟噩在巷子裡見到的,“三花娘娘”麼!
這時候聽見老道轉臉對那三花娘娘說:“你也不要氣。你呀,雖說道行高,但畢竟是個妖魔。要說弄這些個東西——”
他拿手裡的長勺輕輕磕一磕瓦罐邊沿。卻不小心又磕下來一塊,掉進罐中。他就趕忙湊過去用長勺小心地將那碎片撈起來,順便嚐了嚐勺上帶來的湯汁。然後重新坐好,繼續對三花娘娘說道:“這些個東西,你們這些妖魔可不成。心哥兒之前是怎麼跟我說的?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時它自美。這東西,你得慢慢煨,才酥、爛、鮮……”
三花便不耐煩。索性丟了手中的布尖聲尖氣地叫起來:“噫,老頭子好聒噪!上好的肉,嗯?啊呀,顫悠悠、亮晶晶……啊呀……嚼著便是一包的血水兒!哼,沒了,都煮沒了!”
她邊說邊往瓦罐裡看,好像心疼極了。
老道哼了一聲:“到時候你自然知道了。”
說了這話不再去理會三花,三花也不理他。
然後他將目光投向已站在了庭院中的應決然:“應大俠不必看了。於家的少爺和兩個姑娘蛛毒未除,已經被送去後邊歇著了。你的那些人同在後面——他們的修為不高,不像你們四人有高強的內勁護體,能不能捱得過這蛛毒的後勁還難說。”
“啊……倒不必急著去看,且安心。”劉老道朝他擺了擺手、捻一下鬍鬚,笑著說,“此地缺醫少藥,本指望你帶來的郎中瞧病,結果你那郎中也病倒——所以安心在這裡陪老頭子我說說話吧。看與不看,你那些人大概都活不過今晚了。”
“應大俠應該知道在下的。在下便是劉公贊——如今我們第一次見。我那……舊友,殺人鬼孟噩,該是在應大俠的堡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