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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有一套琴譜,甚有雅趣,上頭講的琴理甚通,手法說的也明白,真是古人靜心養『性』的工夫。我在揚州也聽得講究過,也曾學過,只是不弄了,就沒有了。這果真是三日不彈,手生荊棘。前日看這幾篇沒有曲文,只有『操』名,我又到別處找了一本有曲文的來看著才有意思。究竟怎麼彈得好實在也難。書上說的師曠鼓琴能來風雷龍鳳;孔聖人尚學琴於師襄,一『操』便知其為文王;高山流水得遇知音。——”說到這裡,眼皮兒微微一動,慢慢的低下頭去。
寶玉正聽得高興,便道:“好妹妹,你才說的實在有趣。只是我才見上頭的字都不認得,你教我幾個呢。”黛玉道:“不用教的,一說便可以知道的。”寶玉道:“我是個糊塗人,得教我那個‘大’字加一勾,中間一個‘五’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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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赫連擎天的屍體
卻說黛玉叫進寶釵家的女人來,問了好,呈上書子,黛玉叫他去喝茶,便將寶釵來書開啟看時,只見上面寫著:
妹生辰不偶,家運多艱,姊妹伶仃,萱親衰邁。兼之�聲狺語,旦暮無休;更遭慘禍飛災,不啻驚風密雨。夜深輾側,愁緒何堪。屬在同心,能不為之愍惻乎回憶海棠結社,序屬清秋,對菊持螯,同盟歡洽。猶記“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開花為底遲”之句,未嘗不嘆冷節餘芳,如吾兩人也!感懷觸緒,聊賦四章。匪曰無故呻吟,亦長歌當哭之意耳。
悲時序之遞嬗兮,又屬清秋。感遭家之不造兮,獨處離愁。北堂有萱兮,何以忘憂無以解憂兮,我心咻咻。
雲憑憑兮秋風酸,步中庭兮霜葉幹。何去何從兮失我故歡,靜言思之兮惻肺肝。
惟鮪有潭兮,惟鶴有梁。鱗甲潛伏兮,羽毛何長!搔首問兮茫茫,高天厚地兮,誰知餘之永傷
銀河耿耿兮寒氣侵,月色橫斜兮玉漏沉。憂心炳炳兮發我哀吟。吟復吟兮寄我知音。黛玉看了,不勝傷感。又想:“寶姐姐不寄與別人,單寄與我,也是‘惺惺惜惺惺’的意思。”正在沉吟,只聽見外面有人說道:“林姐姐在家裡呢麼?”黛玉一面把寶釵的書疊起,口內便答應道:“是誰?”正問著,早見幾個人進來,卻是探春、湘雲、李紋、李綺。彼此問了好,雪雁倒上茶來,大家喝了,說些閒話。因想起前年的“菊花詩”來,黛玉便道:“寶姐姐自從挪出去,來了兩遭,如今索性有事也不來了,真真奇怪。我看他終久還來我們這裡不來!”探春微笑道:“怎麼不來橫豎要來的。如今是他們尊嫂有些脾氣,姨媽上了年紀的人,又兼有薛大哥的事,自然得寶姐姐照料一切。那裡還比得先前有工夫呢?”
正說著,忽聽得唿喇喇一片風聲,吹了好些落葉打在窗紙上。停了一回兒,又透過一陣清香來。眾人聞著,都說道:“這是何處來的香風這像什麼香?”黛玉道:“好像木樨香。”探春笑道:“林姐姐終不脫南邊人的話。這大九月裡的,那裡還有桂花呢?”黛玉笑道:“原是啊!不然,怎麼不竟說‘是’桂花香,只說似乎‘像’呢?”湘雲道:“三姐姐,你也別說。你可記得‘十里荷花,三秋桂子’在南邊正是晚桂開的時候了,你只沒有見過罷了。等你明日到南邊去的時候,你自然也就知道了。”探春笑道:“我有什麼事到南邊去況且這個也是我早知道的,不用你們說嘴。”李紋、李綺只抿著嘴兒笑。黛玉道:“妹妹,這可說不齊。俗語說:‘人是地行仙。’今日在這裡,明日就不知在那裡。譬如我原是南邊人,怎麼到了這裡呢?”
湘雲拍著手笑道:“今兒三姐姐可叫林姐姐問住了。不但林姐姐是南邊人到這裡,就是我們這幾個人就不同:也有本來是北邊的;也有根子是南邊,生長在北邊的;也有生長在南邊,到這北邊的。今兒大家都湊在一處,可見人總有一個定數。大凡地和人,總是各自有緣分的。”眾人聽了都點頭,探春也只是笑。又說了一會子閒話兒,大家散出。黛玉送至門口,大家都說:“你身上才好些,別出來了,看著了風。”
於是黛玉一面說著話兒,一面站在門口,又與四人殷勤了幾句,便看著他們出院去了。進來坐著,看看已是林鳥歸山,夕陽西墜。因史湘雲說起南邊的話,便想著:“父母若在,南邊的景緻,春花秋月,水秀山明,二十四橋,六朝遺蹟。不少下人伏侍,諸事可以任意,言語亦可不避。香車畫舫,紅杏青帘,惟我獨尊。今日寄人籬下,縱有許多照應,自己無處不要留心。不知前生作了什麼罪孽,今生這樣孤悽!真是李後主說的,‘此間日中只以眼淚洗面’矣!”一面思想,不知不覺神往那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