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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下打的沸沸揚揚,山頂上卻一片寧靜。很難以想象,大山的深處,土匪窩裡面,竟然會佈置出一個素雅的小院子。小院子由主房、偏房、廚房、天井、小涼亭及院角的茅廁構成。
從三階砌石臺階走上去,進門是兩顆對稱的柿子樹,柿子樹旁放著雞籠、狗窩,雞和狗暫時不在家。往前走就是天井了,天井周圍成片種著茶樹。天井北側是主房,主房的牆壁前的架子上爬著幾藤牽牛花。天井的西側是偏房,通往偏房的路上長著滿架子的葡萄藤,葡萄藤延伸倒了小涼亭旁。
青磚青瓦大石板路,紅花綠葉流水人家。談話聲就是從小涼亭中傳出來的!寨子裡的兩大少年高手醜和小花,正緊張地守在石亭外陪候。
涼亭裡有石桌,石凳。相對而坐的兩個人,進行著歡暢愉悅的交談,談笑間無疑飽含著,對好久不見和滄海桑田的感嘆。
坐西朝東的那個滿頭頭髮顏色灰白、髮質枯槁;雖然面色紅潤、尚好,已可見明顯的皺紋了。郝然就是草頭王,那個少年苦大仇身、青年順風順水、中年隱忍煎熬、老來不知前路的草頭王。
和他交談的那個人,坐在狹小的石凳上面,但一眼可見他高大的身材。正一副和氣生財、平平淡淡的樣子,這種神情放在人群裡面可能豪不起眼。但他此時坐在草頭王對面,氣勢甚至還要強上兩分。他正低著頭,把玩著手裡的茶杯,笑眯眯地聽著草頭王說話。
“石師,許久未見!”草頭王笑著,臉上的皺紋隨著他的大笑抖動著,好像隨時要掉下來一樣。他是草頭王,但他也已經是一個奔六的人了,在歲月面前,時光並沒有因為半生艱難、給他更多的優待。曾富可敵國、曾權勢滔天,哪怕是建功立業的路上自帶原罪,他曾是站在金字塔頂尖的那一撥人。那他稱為“石師”的會是誰呢?
“一別十六年,王上終究是出了京師!”“石師”笑道,他抿了一口茶。今春早茶的清香在口裡濃郁得好像要溢位來了一樣,在喉嚨裡面氤氳著、纏繞著,並隨著茶水被慢慢吞到了肚子裡面去;他趕緊又抿了一口。“好茶!”
“自家產的毛尖!”草頭王很欣慰。他從自家山上移植的茶樹還頑強地活著。這是他親自摘的芽,親自炒的茶!誇讚他的茶,比誇讚他的人,更讓他趕到高興。草頭王也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挺直了腰板,細細品味。
“石師”嘆氣,沒有搭話。
“人老了,就愛琢磨著過去,也愛跟人提起過去!如果不是石師來了,好多話,只能一個人憋在心裡面。”草頭王感嘆著。
少小離家,歸去來時已經白髮蒼蒼;家破人亡,持刀在手的不再是少年。草頭王的聲音裡面有憤怒、有怨恨、有不理解、當然也有小部分的不一察覺的釋然,他再次大口喝了口茶,茶水的味道綿長、悠遠,恰似他的思緒。
“但我這輩子,過得太苦,苦不堪言!心裡有怨,怨氣滔天!歲月不饒人,到了這把年紀。可該放下的,我一點都放不下。每逢閉上眼睛,腦中全是斷壁殘垣和遍地血色!我曾很認真地去想,為什麼會是我,為什麼會是我!”草頭王的臉部在抽搐著,狠狠的握緊了拳頭。面部和緩時,又很溫柔,說道:“我倒是很情願和他們一起去死,一了百了!這些年了,讓他們在下面苦苦等了我三十多年,不得團聚!不得團聚!”
“眾生皆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取蘊。!”“石師”很平靜地看著草頭王,他出手把玩著陶製的小茶杯,目光無限清澈,他長嘆一口氣,說道:“苦樂由心,王上切勿妄想執著!”
“家父沒有別的本領,卻能養得一手好茶。憑藉著這手本領,他攢出了塊地,買了茶山,住著這樣的小宅子,小富而安!”草頭王恍若沒有聽到“石師”的談話,他沉浸在了回憶裡面,繼續說道:
“他覺得養茶終是小道,成不了大氣候;並一直羨慕著書香門第。自懂事起,送我讀書識字,讓我去搏一個讀書人的前途。可我這一輩子,做賊的時候做賊,坐牢的時候坐牢,終究是辜負了父親的期待。”
“石師”靜靜地看著草頭王,點頭示意表示正在聆聽,他向來是個有耐心的人。
“懸樑刺股,寒窗苦讀,那時我也曾憧憬狀元及第,遊馬朱雀街,暢飲瓊林宴。熟料趕考卻遭誣陷,舉考之路一手掐斷!我始終想不明白,初次會面,為何那老賊楊致和竟敢暗害於我!”草頭王咬緊牙關,一頭蓬鬆灰白的頭髮隨著微微顫動。“過得幾日,我去會會他。湖廣巡撫楊致和,官倒是爬得挺快!還請石師不要攔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