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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天黑後被擄走的。四個是孩子貪耍、自個兒跑出去的;兩個是當街沒有院子,又忘了閂門,孩子不知怎麼就被擄了;兩個是父母都在外面忙營生,孩子獨自在家,回去時不見了;還有一個是使喚他去隔壁借醋,出了門被擄走了。
至於食兒魔,除了丁豆娘,只有一個姓桑的船家娘子親眼瞧見了,其他都是鄰舍或正巧過路的人無意中見著的。不過,所有人見的,都是形如一頭大黑犬,拖著長尾巴,跑得飛快,轉眼就不見了。只聽見孩子的哭叫聲。
起初,大家都不願多語,及至說到各自孩兒,話才漸漸多起來。說到後來,竟一起哭起來,連丁豆娘強忍著,都被惹出淚來。店裡那老婦煮好了餛飩,用托盤託著正要端過來,見她們這樣,驚得停住腳,不知道怎麼才好。
丁豆娘忙抹掉淚,高聲道:“大家都莫哭,眼下還不是哭的時候,咱們都是做孃的,孩子們正等著我們去救呢。”
“咱們的孩子真的還活著?”那個賣鳥雀的魯氏趕忙抹掉了眼淚。
“嗯!”丁豆娘大聲點頭應道。
“真的?”其他幾個也一起問。
“嗯!”丁豆娘在心裡也重重告訴自己。
“我也信。”一個姓杜的瘦瘦的婦人低聲道,“咱們都別哭了。凡事往好處想,就能往好處行。”
“對!母子連心,咱們哭,孩子們聽到會更怕。”丁豆娘扭頭望向店裡那老婦,老婦端著餛飩仍待在原地,丁豆娘重重呼了口氣,讓自己臉上露出些笑,“這位嬸子,把餛飩端過來吧。咱們都趁熱吃一碗,吃飽了好商議。”
遊大奇跟著翟秀兒走到虹橋那頭。
這時梅船正煙霧蒸騰撞向上游那隻新遊船,四下裡人都在鬧嚷,橋上人都擠到西邊橋欄爭看。只有一個後生站在橋中間,像是根本沒聽見,伸頭伸腦地四處張望,像是在尋什麼人,身穿著舊布衫,背上揹著個紅布褡褳。
“就是那個村人。”翟秀兒低聲說著,擠過人群,上橋朝那個“燈盞”走去。遊大奇也顧不得瞧熱鬧,忙跟了上去。
“哈哈,小哥,你幾時到的?”翟秀兒大聲笑著走近那後生,像見了故友一般,一把抓住後生的手,“剛被個歪人廝纏住,來遲了一步,你莫見怪啊。”
“你是?”後生像其他“燈盞”一樣,滿臉疑惑。
“哈哈,自然是我啊,還會是誰?”
“哦……”後生仍在疑惑。
“走,咱們到那家茶坊歇歇去——這褡褳瞧著有些沉,我幫你揹著。”
翟秀兒不容那後生推託,從他肩上強取下那個紅布褡褳,挎在自己左胳膊上。隨後伸出右臂,一把攬住那後生的肩膀,連摟帶推,就往橋那頭走去。遊大奇這一向早就演練好了的,已經湊到翟秀兒左邊,順勢接過那褡褳,背起來轉身飛快跑下了橋,擠過人群,穿到溫家茶食店後頭那棵大柳樹下,躲到樹後朝橋上一望,已經不見了翟秀兒和那後生。
他這才放下那褡褳,伸手摸了摸,褡褳裡細細碎碎的,像是碎米,但揹著又比米重些,不知是什麼。他照規矩,沒解開,靠著樹坐下歇息,等翟秀兒來了再一起看。
來汴京頭一晚,他在龍津橋洞下安樂窩睡了一夜,卻誤闖進那裡的團伙。那團伙仿照汴京各行團的名,自稱安樂團,裡頭都是逃兵,領頭的是那個魁梧濃髯的漢子,名叫匡虎,原是禁軍步兵司的一個都頭,因受不得上司欺壓,一怒之下殺了上司,四處逃亡,最後混入京城,來到龍津橋下,做了安樂團的團頭。他看遊大奇生得好,就讓遊大奇貼身服侍他。遊大奇雖然滿心不願意,卻哪裡敢流露一絲一毫?便又暗暗自己開解,古今做大事、成大業的,哪個不受些屈辱?勾踐尚且掃馬糞,韓信都忍胯下辱。自己逃軍到這裡,既沒錢,又沒人幫襯,哪裡能立得住腳?山高看雲,水低聽風,於是他強裝歡喜,咬牙挨著,小心伺候匡虎。
最讓他不樂的是,這安樂團名雖安樂,規矩卻嚴。每個人都得出去做些營生,賺錢來孝敬匡虎,叫“彩課”。這些逃軍能有什麼好營生?不過是些行劫使騙的勾當。遊大奇雖然侍奉得匡虎十分中意,卻也不能免。匡虎見他諸事不會,便吩咐他跟著翟秀兒學“點燈盞”。
那個翟秀兒原本最得匡虎的寵。匡虎從一個御醫那裡得了些藥膏,能消去額頭的刺字。匡虎除了自己用過外,只給翟秀兒施了那藥膏。他們兩人額頭的刺字都已不見,只隱隱留了些暗斑。翟秀兒見遊大奇奪了他的位兒,擰眉撇嘴的,臉上沒一絲好顏色。遊大奇跟了他幾天,竟像個屁一般。遊大奇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