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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很疲憊,大家昏昏欲睡中,有人偷偷丟一個紙團,很難被發覺。
蔣衝又仔細回想那幾個人的神情,馮氏始終悲慼,細長眼婢女則很鎮定,一直不忘照料馮氏和兩個孩子,其他幾個僕婢則都沉著臉。八個人中,並沒有誰露出要求救的神色。
蔣衝原本疲乏之極,這時全沒有了睡意。想了半天,想不出什麼來,便開門輕步走了出去。月光明亮,四下寂靜,窗戶都黑漆漆,人都睡了。不知道堂兄當時住的哪間房,又是在哪裡犯的凶事?他站了一會兒,又小心走出小院。西邊傳來一陣狗吠,聽著是群惡犬。他沒敢過去,扭頭見前院門邊那間小房的窗戶還亮著燈。他輕輕走過去,透過窗紙縫一看,是那個招他進來的門僕老何。他過去輕輕叩門,老何開了門。
“小師父,還沒歇?”
“老人家,口渴得很,跟你來討碗水喝。”
“唉,這些人竟連茶都不給備一壺,小師父快進來。這茶水都涼了。”
“有茶就好,多謝老人家。”蔣衝接過茶碗,慢慢喝著,釀了釀語氣,才嘆道,“世間萬事果真是逃不出‘因緣’兩個字。前幾天,小僧連著夢見一位施主,說是姓楚,被人謀害,兇手卻全然沒事。他的亡魂不得解脫,求我替他超度。誰想到今天真的就來這裡超度,恰好也姓楚。”
“莫不是我家二官人?”
“哦?”蔣衝裝作十分吃驚,忙仔細詢問。
老何長嘆一聲,慢慢將楚瀾的死因講了一遍,最後說:“那兇徒殺死二官人就逃走了,官府四處通緝,至今沒捉到。”
“不過,給小僧託夢的那位楚施主說,眾人都錯認了兇手。”
“錯認?不會,那晚我親眼瞧見的。”
“那個兇徒手裡當時真的提著刀?”
“怎麼不是?”
“二官人那時已經受了傷?”
“嗯,胸口插著刀,血流到了地上,都不動彈了。恐怕那時已經沒氣了。”
“屋裡會不會有其他人?”
“二娘子跑出來後,那屋裡就只有他們兩個,那屋子就在小師父你住的那間廂房的斜對面,房間就那麼大,我是在臺階下往裡望,藏了人不可能看不見。”
“但是,老人家您沒看見蔣淨動手行兇?”
“房裡只有他們兩個人,除了那個畜生,還有誰?難不成是二娘子動的手?二官人一身武藝,尋常男子,三兩個都近不得身。那蔣畜生身手比我家二官人似乎還要強些。”
蔣衝不好再多問,喝完了茶,道聲謝出來,回到西頭那個小院。他那間房也黑洞洞的,門沒關,油燈怕是被風吹熄了。還好月光明亮,他站在門邊看了看斜對面,老何說堂兄當時住的就是那間,房門關著,黑沉沉、冷寂寂,像是關了一屋子秘事冤情……
顏圓一夜沒睡安穩,一早又被窗外叫賣聲吵醒。
他父親坐在對過的小竹床上,已經在穿衣裳了,看神色絲毫沒有發覺昨晚的事。顏圓放了心,爬起身,敞披著袍子,打著哈欠,剛開門出去,就見舅舅迎頭走了過來,臉色照舊冷沉沉的,開口就說:“明天十五了。”
顏圓忙賠著笑說:“爹已經備好了。”
他舅舅盯了他一眼,鼻子裡微哼了一聲,沒再言語,轉頭走了。顏圓望著舅舅瘦羊一般的背影,心裡又罵了句:老吝鬼,啥時短過你一天、缺過你一文錢了?親人跟前都這樣,怪道這麼幹瘦。
他舅舅名叫王柄,年近六十,家底豐足,在這香染街口開著這家大客店,門首高高一面木招牌,上寫著“久住王員外家”。顏圓和父親原先在蘇州家鄉,他父親是個泥塑匠人,手藝精熟,一家人生計原也過得去,還供顏圓去學裡讀書。誰知道他娘得了肝症,到處尋醫求藥,家裡一點薄蓄用盡,又借了債,卻仍沒能保住他娘性命。債主催得緊,父子兩個沒有辦法,只得偷偷逃離蘇州,來汴梁投靠王柄。
王柄見了他們,連一絲笑都不見,在後院騰了間小房,讓他們父子居住。託人引介顏拾進了京城泥塑行,日常能在佛寺道觀裡尋些活計。王柄見顏圓識字,又給他在廂廳謀了個書手的吏職,每個月能有三貫職錢。這樣,他父子兩個算是在京城安頓了下來,倒比在蘇州時松活了一些。不過,他舅舅王柄說親歸親,房子不能白住,這間房每月至少能賃一貫錢。看在自己妹妹的情分,只收八百文,從他們到的十五那天算起。
顏圓聽了十分氣恨,一貫錢在蘇州郊外能租一院宅,何況又是親舅舅。他父親顏拾卻十分感恩,每月十四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