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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學習理論!這徹頭徹尾是一堆抄來的垃圾!原始版本出自一個俄羅斯恐怖分子之手!他叫涅恰也夫⑶,馬克思早就批判過這種無政府主義活動!他們把革命當成一場他們個人的政治表演!一場暴力濫殺的遊戲!我來告訴你這個涅恰也夫是個什麼東西。他是個謊言家!他靠吹牛說大話發家,他捏造一個革命者同盟組織,純粹是要嚇唬別人!他和你那個顧福廣完全一樣,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陰謀家!”
音調又漸漸緩和下來,他勉強在嘴角邊擠出一個笑容:“我給你講個故事,也許你可以從中認清顧福廣這類人的本質。涅恰也夫覺得自己默默無聞,他想出個可笑的辦法來。他把一封匿名信寄給女同學,說信是一個學生寫的。信上說,此人在散步時碰到一輛警察的馬車,從車上扔下一張小紙條。據說說紙條是被捕的涅恰也夫從馬車上扔下來的,涅恰也夫在紙條裡呼籲同學們把運動繼續下去,說他自己不怕犧牲。然後他自己跑到瑞士,對人家說什麼他是從警察手裡逃出來的。這一來,他就變成英雄啦,變成一個革命的傳奇人物啦。他們就是用這種辦法來矇騙革命同志的,他們就是用這種辦法來篡奪領導權力的!”
風從電扇吹過來,把林培文身上的汗水吹得冰涼,他的襯衫髒得不成樣子。他的心裡也在一陣陣發冷。
⑴Rue Hennequin,今之東臺路。
⑵Rue Oriou,今之瀏河路。
⑶Nirvana именно также мужа,俄羅斯無政府主義恐怖分子。
四十五
民國二十年七月十二日下午五時十五分
汽車是下午五點從銅人碼頭⑴輪渡過江的,那是當天最後一班渡船。小薛身穿米白色薄帆布短袖獵裝,收腰,後襟開衩。他是照著週末去浦東打野兔黃鼠狼的外國商人模樣來裝扮的。後座下的行李箱內有一杆單筒獵槍,一隻野餐籃。樸季醒也差不多,只是他一身黑。另外兩個他不認識。其中有個樸向他介紹說:小秦。
他們順著沿江各碼頭旁的大路向東行駛,在英美菸草公司和日商巖崎堆找之間的荒草地休息片刻。已近黃昏,越過把公路和倉棧分開的鐵絲網,從連排船塢的空隙間一直可以看到江面。船塢停靠著一艘日本軍艦,多半是在檢修。軍官早已登陸休假,艦尾甲板上有人在摔跤打鬥,圍觀者不時喧譁,聲音在空曠的江岸邊迴響。
他們在三井碼頭旁離開公路,轉入浦東鄉下的黃泥小道。他們在一座小石橋上耽擱一會,橋體太窄,小薛站在橋對面指揮,樸小心翼翼把車開過石板橋,兩邊的輪子各有一半懸空在橋外。他們在橋對面停下來吃東西。
此時天已全黑。油菜地早就花謝結籽,可一整天烈日暴曬,殘餘的花香似乎還在從泥土裡不斷往外冒。駛過那片小樹林,黃土路突然消失。車燈照射著前方那片崎嶇荒地,他們要過好久才明白過來,眼前那簇簇土堆其實是一座座墳頭。夜空無雲,星點如圖,月色下樹影浮游,樹枝間似有鬼火不時閃現。小薛覺得心臟像是被一隻類似唧筒那樣的東西不斷往外抽吸,一陣比一陣發緊。
一小時後,他們又回到大路上,在民生路旁車子拐進一個小村莊。這是高昌鄉二十六保中的俞家行。根據預定計劃,他們要在這裡跟小秦的表親碰頭。那人是船老大,替俞家掌舵,駕駛一艘五十噸重的機帆船,沿蘇州河停靠各地鄉下。俞家的族長是當地鄉紳,地租收入日漸不敷支絀,幾年前他在鄉里開辦堆疊,專事收購豬鬃牛骨,再轉手倒賣給洋行。
他們其實是想要利用俞家的那條船。
他們走進一個散發濃烈腐臭的小堆場。船老大在棚屋外昏黃的燈泡下等他們。他們圍坐在一張小桌周圍,船老大在喝灑,小秦陪他喝,滿桌都是花生殼。樸季醒用手指撿起花生殼,又一隻只捏碎。他們坐在讓人煩躁不安的蛙聲裡,到處是潮溼腐爛的豬鬃毛,一團團攪在爛泥地裡,踩在腳上噗噗擠出水泡,像是踩在動物的腐屍上。
半夜過後,他們被帶上船。小薛搖搖晃晃走過棧板,他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他覺得像是置身在一個讓他恐懼的夢魘裡,無法醒來。
機帆船很快離開河岸,順著洋涇港朝黃浦江駛去。兩岸蛙聲不絕。每個人都在抽菸,涼風不斷,可還是掩不住船身上那股臭味。小薛渾身都在冒汗,他無法剋制自己的焦灼情緒。到處是那股腥臭的氣味,河水在月光下油膩膩地晃動。
洋涇港連線黃浦江,河口左側那一大片江岸,地產全都屬於藍煙囪碼頭公司的名下。他們要接的貨物就在那條八千噸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