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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與在座各方允許日本軍隊在租界調動軍隊一點都沒有關係麼?日本陸戰隊在租界碼頭登陸,日軍前線指揮部設在租界,撤退日軍在租界裡休整,日本海軍旗艦就停泊在利比亞號旁邊。我們難道能夠綁住那些在前線自衛的中國士兵的手麼?
這起誤傷事件要是發生在平時,他們怎會善罷罷休?可這會——儘管駐上海的各國軍隊總數有上萬人,儘管黃浦江面上停泊著幾十艘重炮巡洋規,儘管駐馬尼拉的美國海軍艦隊隨時可以出發,四十八小時內抵達上海,受到傷害的中立各國代表竟全體默然,就這樣讓事情悄悄平息。歷來在與南京的各種爭端上,他們從未表現出如此大的忍耐。有什麼辦法呢?連日來,他們對這塊土地上前所未有爆發出的民眾愛國熱情,對中國軍隊突然表現出的戰鬥能力印象深刻。
薩爾禮少校站在薛華立路中央捕房門口,陪同警務處總監迎接客人,只有在重要場合,他才會穿上這套高階警官禮服。大門裡側,全體外籍警員分列三排,頭戴鑲白圈黑色鋼盔,步槍上肩,等候來賓檢閱。雖然日本軍機近來頻頻進入租界上空,商業區多次遭到炸彈“誤傷”,薛華立路沿街仍有少數好奇市民圍觀,人群聚集在捕房西側花園的鐵欄圍牆外,冬日陽光照在花園八角小亭的琉璃瓦頂上,平添一股安詳懶散氣息。街對面那家小店的“Heng Tai & Co”⑵招牌下站著幾個小孩,好像在遊戲途中突然被警察持槍列隊的景象嚇得愣住,動作突然凝固,停頓在剛剛嬉鬧時的位置上。
客人是公共租界日本駐軍司令,由日本領事館一等秘書澤田⑶先生陪同前來法租界警務處,目的是討論戰事延續期間法租界的公共安全問題。
少校意氣消沉。自從上個月二十八日午夜,日本海軍陸戰隊突然向閘北江灣中國地界多處發起攻擊以來,租界裡大多數白人都日漸消沉。可少校的萎靡不振來得更早,七月裡那起震動上海(甚至驚動巴黎朝野)的事件發生以後,他深切預感到租界未來的悲劇命運(他曾對此極為樂觀),歐洲白人在亞洲殖民地的悠閒歲月終將變成一種美好記憶。沒人會為此責備他,但他卻在自責。他覺得正是像他這樣肩負重任的一些人,無視時代的變化,堅持早年那一代冒險家的老套做法,以為單憑機變權謀就可以操控成千上萬的中國人,就可以把租界牢牢掌握在手中,隨意吸取這塊土地上的財富,才導致這樣的結局。
警務處主樓臺階處,值班秘書匆匆奔下,疾步跑到門口,把一紙電話記錄交給警務處總監。麥蘭總監看完後,遞給薩爾禮少校。電話是從日本駐滬領事館打來的。電話記錄上說,原定今天上午十時澤田先生訪問法租界警務處的行程已取消。原因是今晨八時三十分左右,兩顆炸彈落到日本總領事館東北牆內側,雖然並未造成傷亡,但日本方面認為外交官出行安全無法得到保障。警務處值班秘書收錄此件後,旋即電話各方作簡單諮詢。公共租界的馬丁少校告訴他,那兩顆炸彈是從黃浦路緊靠領事館的一處貨棧房頂上投入日本領事館的。
畢杜爾男爵坐在法國總會酒吧間裡看報紙。窗戶緊閉,窗外草坪乾枯稀疏,梧桐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室內還是溫暖如春。
他被報紙上的漫畫吸引。義大利人馬里奧的時事諷刺畫。背景是一幅上海地圖。一架飛機懸掛在地圖上空,正朝著地圖扔炸彈。地圖東北角早已被炸成一個大洞,一股強風正在把漂浮在空中的大批炸彈吹向地圖西南部,吹向他——以及他的合夥人斥巨資囤積的土地上。
直到戰事爆發後的第三天,畢杜爾男爵才認識到事情的可怕。在此之前,他多少有些幸災樂禍。去年秋冬以來,他和他那幫土地投機商私下裡始終抱有此種觀點:認為要是日本海軍陸戰隊真的能出手教訓教訓南京,倒也不無益處。在日本領事館的招待酒會上,他甚至以微妙的方式向那位澤田先生表示,租界裡很多像他這樣的外國商人都覺得,先進的亞洲國家完全可以在租界大家庭裡多擔負一些責任。說到底,日本海軍如果僅僅是想要炸燬南京政府以大上海計劃之名在市區東北角上興建的新城,所有人都會從中得益啦。
三天前,他親眼看到乘坐汽車的日本便衣隊朝人群扔出炸彈。他看到彈片割破路人的喉管,看到捲成一團的腸子從腹腔裡滾出來,灰塵裹著腸子,看上去像是一團裹著麵包屑和絳紫色果醬的條狀奶油。畢杜爾男爵握著他朋友(一位眼界開闊的地產投機家)的手,眼看著他的脖子像一根破管子,噗噗向外吹著粘稠的紅色氣泡,眼看著他斷氣。
林培文和秦俟全趁著軍艦炮擊的間歇,乘舢板越過蘇州河黃浦江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