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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老六說:“哎,當初我就勸你,東家的事情若是沒有十成的把握,不要去攬。你攬了又辦不成,功勞沒有,平白惹一身的不是。老爺一心想要大少爺去留洋,如今又不成了,這不讓老爺對你有成見麼?”
黎漠沒有出聲,趙老六沖他笑了笑:“不過你這個年紀,能有如今的本領已經是少見了。貨款在手裡放著也是放著,不如我給你指一條路。”
黎漠微微抬頭:“什麼明路?”
趙老六說:“放印子。”
黎漠說:“放印子?”
趙老六說:“你知道南城的大煙館吧?在那一帶放印子,別說五分利了,七分八分他們也得接著,尤其是那些王侯少爺們,家裡不給錢,自己又戒不掉,借了錢吃大煙,把房子、地,連老婆抵出去的都有,不出一年,就能翻一倍,怎麼樣?”
黎漠雖然讀書少,見識卻不少:“這可不行,別說這是櫃上的銀子,動不得,就算是我自己的,也不能放給抽鴉片的。”
趙老六說:“你是怕抽死了沒人還錢?這倒不會,那大煙館裡老闆給你做個擔保人,咱們專門挑家中有錢有宅門的放,這樣就算他死了。他老子兒子也要給他還錢。”大煙館的老闆跟趙老六是老相識,臭味相投,趙老六幫他介紹放印子的人,從裡面拿抽成,他則幫助趙老六找能多拿回扣的營生買賣。
黎漠搖頭:“那也不成,趙管家,既然錢您已經用了,那就只能跟老爺商量從家裡的節省了,貨款是絕對不能拖欠的,做生意就是誠信,若是這次做不成,恐怕以後都不會做了。”
趙老六說:“這可不是我能做主的,你還是去跟老爺說吧。”
第30章
太太的喪事操辦過後,老爺也沒有扶填房的意思。整日就是把自己關在屋裡看書寫字,彷彿有了點不問世事的意思。漸漸地,昱思惑也不舒服起來,大夫來了幾次,他總是頭昏目眩,卻也查不出什麼大毛病。昱思惑身體年輕的時候過於透支,如今也只剩下個空殼子,前不久夫人離世,又讓他傷心了一場。昱思惑成家得晚,孩子們都不大,他卻已經見老。他身子愈見低下,各種藥品不知道吃了多少,渾身只覺得痠軟無力,食慾奇佳身形卻其瘦,起初,他以為自己年老經不得旺火煎熬,便不在同兩位姨太太同房,卻不想這病有增無減。衚衕裡的王家,召到宮裡給老佛爺和皇帝看病的,算得上北京城裡數一數二的名醫也只說這是渴睡症,無藥去根,只靠調理。
昱思惑瞧著光鮮的屋子,暗暗的嘆了口氣。家中人丁稀少,除了出嫁的長女,昱昇就是頂樑柱,卻還是小孩子心性,若是沒有黎漠,想來這個家早就不像樣子了。流年不利,天災人禍,昱家接連嫁了女兒,死了女主人,又遣散了那麼多下人,更顯得家裡空,昱思惑想了想,決定要給黎漠和昱昇說一門親事,給家裡添了人氣,不至於那麼冷清。
黎漠這段日子則整日忙在櫃上,眼看就到了交貨的時候,然而銀子還是沒有湊出來,黎漠跟兩個姨娘一商量從家中節省月例和口糧的事情,就遭到了反對,老爺當初一句黎漠管櫃檯,姨太太和趙管家管家已經分工明確,他們不同意,黎漠沒法從家裡支錢,他自己的月例,早就如數都貼補在昱昇身上,一時也掏不出,沈姨娘和趙姨娘湊了一些,還是不夠。黎漠特意寫了封長信,解釋了半天,好話說盡,又把訂金也補給人家,山西的掌櫃卻依然大發雷霆,這也怪不得人家,積壓的貨等於砸在了人家手裡,做生意本就講究誠信,這樣坑人一次,怕是再也得不到人家的信任,黎漠不得不做了親自去山西謝罪的打算。
昱昇這邊要想再去上海是萬萬不可能的了,他有軟肋捏在黎漠手裡,只好聽話,對老爺說大不列顛那邊待得水土不服,好在已經學了點洋文,可以先留在家中,等有合適的機會找個正經營生養家餬口。老爺這幾日思前想後,也覺出“父母在,不遠遊”的道理,讓昱昇在家中早點主事也是好的,便也沒有強求。
昱少爺樂得清閒,他算是“留洋”過的,在北京幾個朋友中有了炫耀的資本,整日跟他們四處遊玩,說幾句洋文,便得到他們捧臭腳的讚揚,他出了一趟門,半點苦都沒有吃到,還多了個聽話老實的小玩物在身邊,著實得意的很。他帶著幾個朋友去了洋教堂,跟神父用洋文講話,儘管他討厭那一股子胡巴味道的咖啡,但是依然裝作喝得有滋有味,因為只有留洋過的人才喝的慣,實在是摩登極了。
趙月朗自太太去世後,被黎漠請求老爺分給了趙姨娘,主要負責帶著小少爺昱翱和二小姐昱琇。如今家中人少清閒,她等著他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