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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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丟失了他意氣風發,快意自我的少年時代,要讓謝衣也丟掉那一切,成為自己的影子麼?即便從大局上講,烈山部當真需要第二個沈夜,而不是一個更溫和,更明朗,更能帶領族人休養生息的謝衣麼?
於公於私,沈夜所走的血腥黑暗之路,都不該再有第二個大祭司踏足,讓一切終結在自己這裡,為烈山部掃蕩出繼續生存的黎明,就是他畢生的事業所在。
而在那之後,沈夜已註定無法帶領族民繼續走下去,能接任大祭司的只有謝衣。
可是,謝衣偏偏連那場黑暗都不願棲身,又何談接過自己的一切,步入黎明呢?
在過於沉重的困局中,在無數壓力的傾軋下,他甚至萌生過乾脆殺了謝衣的念頭,這念頭讓他感到恐懼,彷彿連心底最後一絲光明,也被迫轟然倒塌。
他還記得那每一個將他逼上絕路的瞬間降臨時,心裡是如何想的。
滄溟告訴他必須啟用冥蝶之印,屆時她將徹底灰飛煙滅,連荒魂都留不下來;醫者們都說小曦沒救了,她永遠只能這樣,受盡三日輪迴的折磨,一直到死;瞳身上的病越來越嚴重,整條腿都換成了偃甲,終有一日他會連腦子都爛掉,徹徹底底被頑疾吞噬……
永遠都是不好的訊息,永遠都在加重困局的力度,流月城就像一個油盡燈枯的怪物,正拖著膿瘡、流著鮮血,往死亡的大路上飛奔。他用盡所有力量想阻止它消亡的腳步,卻如蜉蝣撼樹,人力在天道規則下渺小得不值一提。
還好,還有謝衣……還有謝衣在。
他是那樣光明耀眼,聰慧正直,連幽靈般的頑疾,也捨不得去沾惹他,彷彿天邊暖月,是這座瀕死之城裡最美好的存在,將族人交給他,再適合不過。即使所有高階祭司都死亡,只要有謝衣在,就一定能好好帶領烈山部走下去。
這曾是沈夜最完美的構想,最圓融的夢境。
沈夜將手掌蓋到臉上,捂住雙眼,好久好久不曾這樣深入自己的內心,一一品讀那些憤恨、無奈與痛楚,體內病痛似乎也由此翻湧而上,強烈到了司幽神珠都鎮不住的地步,讓他呼吸急促,渾身輕顫。
或許和方才那場夢魘也有關?
歸根到底,還是自己的心亂了,徹底亂了……
“對夢境裡瞳那些指責,我有時也會想,為何自己不能像他一樣放棄情感,只靠理性指揮自己,像他那樣冷靜甚至冷酷?那樣會少去許多痛苦掙扎。然而同時,我又不停地告誡自己,絕不能像瞳一般,那些無用的情感心緒,或許是屬於沈夜這個人的最後的東西。”
師尊……謝衣不語,眉頭緊皺,揪著衣襬的手已緊緊捏到了一起。
“矛盾,可笑的矛盾……本座決意殉城,決定做烈山部史上最大的罪人,也果斷去做了。可內心深處,卻又深深嚮往著溫暖溼潤的龍兵嶼,盼望能有機會再去看一眼……”
他聲音漸低,最後完全沉默,過了好一陣,才再度低聲問:“謝衣,你覺得……為師很可笑嗎?”
“不。”謝衣俯下身,溫柔而堅定地摟住沈夜,在他耳邊鄭重道:“師尊是謝衣生平僅見的卓越之人。”
第30章
次日天氣晴好,謝衣起身梳洗,見紅日躍出東方,天宇蔚藍,流雲如絲絮遠遠掛於蒼穹,深吸一口晨間空氣,只覺山澤水潤,地氣空靈,格外透人心脾。
朝陽穿透四周樹影,柔柔照在谷中,水潭映日生光,波影漣漣,清寒透徹,謝衣往潭邊站定,見那隱藏的血腥煞氣早已消散無形。啾啾鳥啼從遠處傳來,松枝上的幽香若有若無彌散。
從此之後,想必這山谷中不會再有禍端。
長舒口氣,謝衣又在外間停留一陣,忽然想起件事,喚出偃甲鳥來,如此這般吩咐完畢,囑咐它直往長安去,才返回居所內。
沈夜還睡著,昨夜說過那些話後,他很快又睡去,眉間蹙起,顯然睡得並不安穩,謝衣本想用安神法術,略一思索又放下,只默默坐在他身畔,直到看他睡得沉了,眉間隱約的紋路都平下去,連嘴角也似乎微微彎起來,想是已遇著好夢,才鬆口氣,也靠著沈夜躺下來,偎在他懷中入眠。
氣息沉沉,夜色深深,這一晚謝衣睡得很好,彷彿回到少年時分,天大地大,歲月悠長,總有師父為他撐開一方世界,護著他,順著他,調理著他,提攜著他,從步履蹣跚到並肩前行,心手相依,永不分離。
在沈夜身側,謝衣做了個很美的夢。
夢裡,他撐著傘,在細雨紛飛的山野間跋涉,忽見一處桃源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