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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姑娘本來能歌善舞,對詩撫琴,也算得上風月樓一位名妓,如今忽然變成自己姐妹的婢女,實在是聞所未聞。風月樓眾女子對此議論紛紛,都不知是何原因。有的心疼她分明年長,卻要屈身服侍晚輩,有的又說活該,覺得她往日裡自命清高,如今正是報應。眾說紛紜,卻莫衷一是,真正緣由,卻也只有當中之人才心中明白。
王姑娘早猜到玉娘不會就此罷休,搬出房間倒也無甚不滿。只是她本是本樓名妓,如今忽成婢子,於下人同吃同住,平日裡既要服侍玉娘又要接客,加之玉娘又每每尋她不是,動輒非罵即打,且身成下人,銀錢緊缺,卻是連胭脂水粉都買不起了,日復一日,不由得發亂面幹,紅顏凋敗,竟然連客人也接不到了。老鴇本就不喜歡她,如今見她這般,更覺嫌棄,索性也不讓她接客,只專心伺候玉娘。王姑娘知道不覺悲傷,反生寬慰,心中道:“素日裡厭惡接客,想要掙逃,卻不曾想如今願望成真,卻是以這種方式。”因而也不多抱怨,認真服侍玉娘,平日裡攢了一些銀錢,也不捨得買些胭脂水粉。想悄悄地託人寄給善莘厚,但那些銀錢多被玉娘派人搶回,往往是送出去十份,倒是有八九份流到了老鴇和眾龜奴手裡,且每每送錢被人發現,王姑娘便少不了挨頓毒打。她身子原就嬌弱,又無脂粉將養,這般折騰不休,原本三十不到的姑娘,看著竟像是四五十歲的大媽一般。
每日小錯小打,大錯重打,王姑娘倒也無甚怨言,可沒想到玉娘竟似是成了癮一般,總要尋出些毛病來。不是欄杆沒擦淨便是地面有灰塵。苛刻程度,竟是到了連眾龜奴都看不下去的份上。有些姐妹們看不過,去找玉娘說清,希望替王姑娘討個說法,沒成想竟無一例外,都被玉娘慫恿著賈北泰縱豪奴打了一頓,自此憤聲漸熄,雖有同情之色,卻再也無人敢站出來為王姑娘說話了。
玉娘折磨王姑娘尚覺得不夠,還慫恿賈北泰隔三岔五地尋善莘厚晦氣。善莘厚本就家貧,被賈北泰這樣折騰,家裡更破敗了許多。更過分的,善莘厚平日裡除了砍柴便是賣字,他本是書生世家,雖然性子和順,卻寫得一手好字,尤以狂草出名。每每青黃不接之時,便要去賣上些字畫。賈北泰得知此事,便派人尾隨,見到誰倘使買了他的字畫,便在半路攔下,不由分說打上一頓,只說讓其去退錢,不然還要再打。於是乎善莘厚雖有好字,卻往往在街市上徘徊許久也難賣出一幅字畫。天長日久,日子便越發難過了起來。玉娘得知後心中歡喜,故意帶著王姑娘躲在暗處去看善莘厚的落魄模樣,卻不現身。王姑娘雖然心中難過,但也知道玉娘這般不過是為了洩憤,自己不反抗也罷,若是反抗,只怕到時候善莘厚便不是賣不出字畫這麼簡單的事情了。想到此處,便也就強忍眼淚,沉默不言了。
這一忍,便是近十年。
善莘厚仍是跪在玉娘身前不願起身,見玉娘陷入沉思,像是在想事,也不敢胡亂打擾。只得跪著,兀自垂淚。玉娘從回憶裡轉醒,怔怔有些出神,看到善莘厚的模樣,眼神又不由得凌厲起來:“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再敢踏進這風月樓,我便令人打斷你另外一條腿!”她看到善莘厚一側瘸腿卻艱難地下跪,心中微微有些難過,但想到自己變為娼妓全是拜面前這人所賜,心裡便又升騰起一股怒火,轉身便要離開。
善莘厚見她要走,情急之下身子一動,卻因瘸腿沒能站起,重重一下摔撲在地上。玉娘見他要跌,身子一顫,便想回身去扶,可忽然想到他所做之事,那動作便停了,仍是兀自往外走。善莘厚腿瘸,起身艱難,忙爬著一把抓著玉孃的裙子央求道:“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善莘厚痛哭央求道:“你發發慈悲,放了洋洋吧。你有什麼不快,就都朝我來,哪怕再打斷我一條腿,只要你能放過洋洋,要我做什麼都願意,你發發慈悲,發發慈悲。”
“慈悲?”玉娘慘笑一聲,聲音之中盡是淒厲。她看著善莘厚,既像是笑,又像是在哭道:“你當初將我帶進這風月樓的時候可有發過一點慈悲?她讓我去陪第一個客人的時候可有發過一點慈悲?各有各的緣法,你救了我,卻也毀了我!我現在做的,是你害怕的,卻是我想要的!誰也別怨恨誰,要恨就各自恨當初的自己吧。”話未說完,眼睛早已經是紅成一片。
玉娘玉手猛動,扯開被善莘厚拉住的裙子,轉身喊了一聲,立馬便有兩個膀大腰圓的龜奴走進門來,一把將善莘厚抓起下了樓。玉娘擦了擦眼淚,轉身將屋門掩了,善莘厚的聲音還在不停地從樓下傳來。“玉娘!你發發慈悲,放過洋洋。”
聲音漸遠,直至不聞,想必是善莘厚已經被眾龜奴扔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