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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好定力。”
那人面目上已做不出表情,只見眼中一片黯然,微微搖了搖頭。
住持道:“施主有何打算。”
陸攸之身在這古寺,卻只覺彷彿時時都可從胸腔之中聽得刀兵相搏;那聲響一日日愈近,直到今日,與城周傳來的喊殺聲重疊在一處,陸攸之胸中猛然一震,直也分不出哪一處是戰場搏殺,哪一處是他自己的心跳。
此時住持如此相問,他心中一沉,失神瞬間驟如墜入一片黑寂。再一個激靈,已明白他想到的這一片黑寂,究竟是什麼。口中不由道:“法師這問……該如何,我已得了。”
他這樣淡然說著,腦中卻劃過一道厲閃,剎那白光耀下,閃過趙慎容貌,竟是清晰如斯,仿若就在眼前。心中不由一痛,已又垂首下去。只聽那主持道:“施主是隻看趙將軍如何麼?”
陸攸之悚然大驚,忍不住猛然抬首,只見住持點頭嘆道:“果然如此。”
陸攸之眼中驚詫一瞬目間便亦抿去,道:“請法師指教。”
住持並不回答,只看著案上紙卷道:“施主這字,我是從前便見過。”見陸攸之不語,接著道,“是在龍華山慧明法師處。那日還有一位施主在,對那字跡尚有一段品評。”
陸攸之沉默片刻,道:“是西燕軍中那監軍麼?”他語調平緩得近乎呆板,卻見唇角抿起,扯動著灼傷印痕,彷彿是笑。
他一語中的,住持不由微一揚眉,道:“看來施主與那位先生的淵源的確不淺。”他看著陸攸之對這話頭似乎刻意冷淡,便也不再深問。他從認出這筆跡,便憶起裴禹那日見字跡時的失態;以他的閱歷,這事原委雖不是分明瞭,卻也猜出幾分。那本就是塵世中事,他本也不該為人糾結,只是心中總莫名而生惻隱,一時道,“施主從前怕也為心結所擾,而今既在這三界外的所在,不若再前一步,也便可將那些煩惱都拋卻了。”他已決意收容這人,勸他出家不過是為了更易保全。
卻聽陸攸之低聲道:“我謝法師的美意,只是法師說修行當排除塵世念想——只我這一節上,恩也好怨也好,都還太多未了。”
尉遲遠並未等得太久,回營尋裴禹問計計程車卒便轉回來,報道:“監軍說兵力宜集中一點,又說此刻他能想到的將軍必也都想得到,戰法已不要緊,要緊的是意志士氣。”
這話是沒錯的,其實尉遲遠也知此時如打鐵硬碰,也並沒多少巧力好用,諮問裴禹也不過是心懷僥倖,若他萬一有什麼奇招。如今聽了這話,一面無甚可說,可卻還是止不住覺得失望。想起昨日裴禹說衝車重錘當備下,只他前番輕敵卻沒聽從,一時有些暗自訕訕。略思量片刻,喚過幾個將官,重新排布了進攻的佇列,又遣人去調攻城的機械。可這涉水如何用得,幾個將官七嘴八舌,一時也都沒定論。
不過這左右都是枝節上的事,尉遲遠情知此時急也無用,若再露出來便更不妥;他也不願一直在土山離城這樣近處,索性回往營中。
才進營帳,便見有衛士領了人來,原來是從函谷關趕來的信使。
尉遲遠見是後方的心腹遣來的人,便問:“何事?”
那送信的拜下道:“太師傳檄。小的快馬加鞭來報將軍,總比出朝中正式的訊息到這裡快得幾日。”
尉遲遠聽聞這話微微疑惑,問:“說得什麼?”
那送信的道:“是說與將軍眼前洛城的守將。說要他歸降。”
尉遲遠自語道:“這檄文是怪哉!這明明是招降的文書,且傳到自己治下的各地作甚……”一時問,“還說什麼?”
信使道:“說如若歸降,部眾性命便都可保全。”
尉遲遠聽這話,眼光一瞬,心中翻轉已明白傳檄的用意——這便是要天下人盡作見證的意思;他是一心擒滅趙慎祭尉遲中的,因此對裴禹欲收編趙慎的用意只當不見,況且趙慎本也不馴服;誰知如今竟出了這麼個狀況。他再細想,便也猜出定是裴禹去遊說了太師,不由冷笑道:“太師不知即便做這姿態,趙慎卻未必買賬。我看他便是自盡也不會降的。”
卻聽信使道:“將軍莫急,那檄文中亦說了,若敵將身有損傷,他的親近左右,皆從大戮。”
尉遲遠聽了倒愣了一愣,只點頭長聲道了句“哦”。一時又問:“那正式的訊息何時能到?”
信使道:“約莫再有三四日罷。”
尉遲遠暗想:“這倒也有緩衝。”他見了太師傳的這話,便知尉遲否極是存心定要收服洛城趙氏不可;他自然也不敢違拗,可心中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