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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跟我說,娶山東老婆,一輩子不想家。〃
細看段太太還是漂亮人一個,丹鳳朝陽式的濃豔,十九歲二十歲一定讓得了思鄉病的窮小子段凱文不再想家。不僅不想家,連整個人類和世界都不想。可以想象摟著高大豐美的年輕版段太太是怎樣一種〃給皇上都不做〃的豐足感。曉鷗覺得自己對段太太印象很好,好得有點危險:兩人要成了朋友,她預謀的對段凱文的突襲就增加了難度。因此她找了個藉口很快告辭出來。反正她已經得到段在海口那片工地的地址。她回到自己套房裡就給帶兒子來的保姆發資訊,讓她把兒子安置到套房的小臥室,點兩份餐到房間吃。天黑之後一定不準去海灘。她也給兒子的手機發了資訊,保證第二天一定把事辦完回來陪他下海。
去海口的車十五分鐘後就等在酒店門口了。司機白制服汙漬斑斑,胸口上滴著醬汁,但一雙白手套纖塵不染。他為曉鷗開了門,白手套擋在門框上端。飛速開發使三亞的民俗粗陋和過度講究相容並列,讓曉鷗間或處於受寵若驚和極度不滿之間。
到海口天已經傍晚。段凱文購置的地皮離海口還有四十多公里,地皮在荒蕪的芭蕉林裡;它的左邊和右邊都是兩片建成的小區,似乎建成已久,樓體上一道道灰黑的水漬大概是下水管堵塞或破裂後,樓頂的雨水失去流通的渠道而氾濫的流域。
小區保安告訴曉鷗,沒人知道兩個小區之間的大荒地屬於誰。有時荒地上熱鬧一陣,一幫北方人在上面爭爭吵吵,推推搡搡,不久就鳥獸散,荒地還是荒地。
曉鷗聽見空氣中的嗡嗡聲響。荒地中的蚊群嗅到新鮮的血腥朝曉鷗潮湧而來。曉鷗在逃離之前瞥見一塊倒在荒草中的木牌:〃買地請電13〃。她一面讓司機關嚴所有車門車窗,一面用筆把手機號記在手心上。回過頭一看,她剛才站過的地方浮動著一團黑霧。這麼多蚊蚋要靠多少人的血來餵養?它們等著未來的業主們。
見到段太太的第一秒鐘,就是曉鷗改變決定的剎那。她決定和段凱文私下清算,不驚動段的家人。為夫為父的段凱文是他家的太陽和空氣,這點曉鷗馬上感覺到了。段家因為段凱文而享福,享的福就在段太太和段雯迪言談舉止中。她們都是有男人在前線為她們激戰而她們在大後方不知前方戰事的那種女人,盡享大後方無憂無慮的福,豐衣足食的福。梅曉鷗這種前線衝殺的女人不忍把戰火燒到她們的後方。反正她已摸清了段總的後方,總是能晚一點攻擊後方的。
荒地上倒塌的木牌給了曉鷗線索,在車上她就撥通了木牌上的手機號。對方一口普通話,字正腔圓。曉鷗接下去的重大發現是她正聆聽著一段錄音。錄音請有意買地的來電者留下電話號碼,以便儘快得到回電。
曉鷗難住了。段凱文早就熟記了她的手機號,萬一他正坐在那個售地錄音旁邊,曉鷗的突襲就敗露了。她跟司機做了個小買賣,給司機一百塊錢,借用他的手機打幾通電話。闖海南的各地人都多一點詭詐缺一點道德,對此司機早就習慣,只要付錢,他可以為任何人的詭詐缺德幫忙。曉鷗把司機的手機號留在錄音機上。兩分鐘後,司機的手機響起來。
〃喂,你好!〃曉鷗接起手機,〃聽說你們公司在賣地皮?什麼價?〃她的廣東普通話很流利。
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告訴她什麼什麼價。反正她對海南地價無知,反正她不打算買,她只是為了把一個廣州買家扮得更好而打聽此價錢有沒有商量,能否見面商量。普通話告訴她商量餘地不大,因為買主已經有七八個了。至於見面商量,他請曉鷗等通知。
普通話一定跟段凱文商量去了。兩分鐘的商討結束,曉鷗獲准面洽。
〃你有決策權嗎?〃
〃……嗯?〃
〃因為我自己是公司決策人,談判成功了,當場可以籤合同付定金的。我不想這麼遠跑來,跟沒有決策權的人談判。〃
〃哦,那請你再等一等。〃
這回曉鷗只等了不到一分鐘,對方回答她,公司老總將親自跟她談判。請問老總貴姓?見面不能只稱〃老總〃吧?老總姓段。
這就回到戲劇高潮的爆發點,段凱文看見突然出場的梅曉鷗的剎那間。在此之前是那個司機鋪墊的。司機先步入談判現場,抱歉通告,他的女老總會稍晚五分鐘,他作為法務部員工可以代表她先把合同看一看。段凱文打量著這個黑瘦男人,怎麼看都像個年輕漁民。他抬起手腕,看一眼表,年輕漁民的目光在合同上移都沒移過一毫米。他正要問要不要他手下來為漁民朗讀和解釋合同,曉鷗走進來。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