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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景國似乎飄滿了這樣的陰影,恐懼揮之不去,真相則與他相隔萬里。

“被擺佈的時候,你不覺得害怕嗎?”蘇真忍不住問。

“當然會害怕。”

陸綺解開被刀刃撕破的紫袍,將其輕輕鋪在一旁,黑色的殺手服將她身軀緊裹,苗條動人的曲線天生就是一道魅惑的咒語,她繼續說:

“可害怕有什麼用呢?我只能擺佈你們得到快樂,以此來消解這份恐懼。”

“真無恥。”

封花嗤之以鼻。

“當然。”

陸綺坦然:“只有足夠強大的人才能在西景國踐行善良,我還遠遠不夠,道德於我而言只是累贅。”

封花雙目泛起血紅。

陸綺與這雙仇恨的眼眸對視,說:“還有,封花,你可沒有資格與我說這些,你是我親手訓練的殺手,刀下的亡魂可一點不少。”

“你……”

封花想說什麼,卻無法開口,連同她的質問也顯得潰敗:“你當年為何要殺我全家,也是為了你所謂的快樂嗎?”

“不是。”

“那是為什麼?”

“為了復仇。”

陸綺的聲音忽然變得凌厲,像能斬斷一切。

“復仇?”

“那年冬天,老爺新娶的姨娘將我叫到了後院去,她撫摸著我的臉說‘等你長大,姨娘就老了,可如果一天天看著你這狐媚子長大,姨娘只會老得更快啊’,我預感到什麼,哭著求她,說老爺只是將我當女兒養的,姨娘聽了咯咯笑個不止,附在我耳邊,說‘那真是巧哩,老爺也喜歡讓我喊她爹爹’。”

陸綺微笑著重複封花說過的話。

她的笑越來越淡,封花的眉越蹙越緊。

“那日風饕雪虐,被打暈的我在麻袋中醒來,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寒冷瞬間浸上來,像數百根釘子同時打進身體,那一刻,我不指望誰來救我,我只希望我不曾醒來,至少這樣的死亡能減去許多痛苦。”陸綺笑的淒涼。

“這,這不是……”

封花說不出話,這是她曾經被篡改的過去,她本以為這是陸綺憑空捏造的,沒想到……

“這不是你的過去,而是我的,若非恩人搭救,我早已死在那年冬天。”

陸綺緩緩說道:“當然,對於幼年的你而言,這已是百年前的往事,你的家族欣欣向榮,每逢大祭之日,還會受王族之邀獻上儺舞。我血洗家族的那天,天降大雪,你們正在排演今年的大儺戲,血在猙獰的儺面裡化開,在急促的鼓聲裡濺開,將這祭祀之舞變成了一場活祭。

你的父親跪在我面前,磕得頭破血流,他細數了幾十年的罪孽,也沒弄清楚我到底是誰,他當然弄不清楚,那可是一百年前的事啊……

所以,封花,你明白了嗎?在這個世界上,你就是那個最懂我的人。”

封花啞口無言。

她一直以為的自己的過去,原來屬於陸綺。

她當然懂那份恨意,無數個夜晚,她都會夢見姨娘刺耳的笑,夢見那日的嚴寒和擇萬物而噬的濤聲,仇恨的火焰在她心中燃燒,從未熄滅,她想,總有一日,這份罪孽會以血清洗。

可這一切原來與她無關,她反而是那個家族的大小姐。

她生來美麗,修長的雙腿更是為舞蹈而生,家族對她寄予厚望,認為她會將這古老的儺戲發揚光大。

這也是陸綺斬斷她腿的原因。

此刻。

封花真正讀懂了陸綺的笑。

——她們明明是血海深仇的死敵,可偏偏在這一刻,她們打破一切隔閡,心與心貫通。

封花厭惡這樣的感覺。

卻無法擺脫。

命運的紡錘不曾停歇,已將她們的骨肉紡織在了一起。

可是,陸綺為什麼要等上足足一百年才來呢?

她提刀出現時,當年害她的人早已成了冢中枯骨,她究竟是在向誰復仇?

封花覺得這其中還有蹊蹺,可疼痛與疲憊阻斷了她的思考,她失魂落魄,只輕聲問:

“這就是宿命麼?”

“宿命?”

陸綺眼眸的悽色消失不見,她說:“最無趣的修士才喜歡終日談論宿命,命運並不存在,相信命運的人大都只是想給一生的苦難尋個註解,於是甘願匍匐在那個不存在之物的腳下。許多大仙人喜歡宿命,喜歡的也不是宿命本身,而是那些充滿宿命感的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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