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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開始,燕京的氣溫一天比一天低,校園裡的不少人已經換上了冬裝,燕大圖書館的暖氣這兩天還沒熱乎,在館裡待著有些煎熬。
一早上剛來的時候,林朝陽先去了一趟中文期刊閱覽室,將今天早上剛到的《燕京文藝》借了出來。
在燕大工作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管是讀書看報,只要現階段人們能接觸到的,絕大多數都可以在這裡免費看到。
這周輪到林朝陽在前臺值班,早上他先是應付完一大波來借書的學生,然後便趁著沒人的時候摸魚看起了借來的那份《燕京文藝》。
《牧馬人》——許靈均。
《牧馬人》發表,林朝陽肯定不能用自己的本名,得起個筆名才行,他懶得想,乾脆就用了小說主人公的名字。
看著原本用鋼筆寫在信紙上的文字被印成了鉛字,林朝陽心中有種很奇妙的感覺,說成就感吧,有點兒,但他也知道自己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沒辦法,誰讓自己腳下——全都是巨人鋪就的道路呢?
稿費到手了,小說發表了,林朝陽欣賞著雜誌,心情大好。
中午到大飯廳吃飯,林朝陽再次堅定的站在紅燒肉的隊伍後面。
“誒,振雲!”
排隊的時候碰見了個熟人,林朝陽叫了一聲。
劉振雲一臉萎靡不振,神色頹廢,聽見林朝陽的叫聲,慢半拍的回頭,愣愣的跟他打了個招呼。
“咋了這是?”
“沒事,昨晚上改稿子,沒睡好。”劉振雲打了個哈欠說道。
他何止是沒睡好,而是壓根就沒睡。
昨天白天拿到陳健功給劉振雲送回來的稿子,對他幼小的心靈形成了一股強烈的衝擊,那種衝擊不亞於劉振雲當年第一次看到《基督山伯爵》這部小說。
就我這樣的,我配寫小說?
看完稿子上的批註和修改意見,劉振雲腦子裡一直迴盪著這句話。
好不容易等緩過勁來,他咬了咬牙,決定——改稿。
這一改,就是一宿沒睡,順帶著還抽了兩包煙。
早上宿舍的幾個人一起來,怨聲載道,埋怨劉振雲把宿舍弄的烏煙瘴氣,劉振雲振振有詞,“抽我的二手菸我還沒跟你們收錢呢!”
改了一夜稿子,又上了一上午的課,是以林朝陽才會看見如此形容枯槁的劉振雲。
劉振雲並不知道昨天的稿子是林朝陽改的,但林朝陽知道他改的稿子是劉振雲的。
聞言他心中不由得有些愧疚,瞧把孩子給禍害的。
他一把將劉振雲從鍋塌豆腐的隊伍裡拽進了紅燒肉的隊伍。
劉振雲拼命掙扎,“我可沒錢!”
“我請你,我請你!”
林朝陽的熱情讓劉振雲不明所以,但一聞到那噴香噴香的紅燒肉的味道,他就放棄抵抗了。
嘴裡炫著肥瘦相間的紅燒肉,劉振雲滿嘴有光,“林大哥,等我在雜誌上發小說了,我一定請你搓一頓。”
“別叫大哥了,我比你還小一歲呢。”
林朝陽是59年生人,劉振雲是58年的。
劉振雲有些意外,嘀咕道:“看著不像啊!”
林朝陽:這肉餵狗都不請你!
玩笑歸玩笑,請都請了,他還能把肉從劉振雲嘴裡扒拉出來嗎?
大不了下回再吃(咬牙切齒)回來就好了!
林朝陽從大飯廳回來,發現桌上的《燕京文藝》不見了,隔壁的胡文瓊說道:“小林,雜誌在我這呢,給你。”
林朝陽沒接她遞過來的雜誌,“我都看完了,你看吧,完事想著還回期刊室就行。”
“得嘞,謝謝。”
從大飯廳出來,儘管外面冷風吹的臉發僵,可劉振雲還是忍不住有些犯困。
昨天一宿沒睡,上了半天的課,中午又吃了那麼多的肉食,不犯困才怪,他跑回32號樓宿舍打算補個覺,倒頭便睡。
再醒來時,他抬眼看向窗外,黑漆漆一片。
劉振雲心裡咯噔一下,完了,下午的課。
宿舍老大也是中文系的,見他醒了,立刻說道:“振雲,怎麼沒去上課?謝老師還問你去哪兒了呢?”
劉振雲頓時面色如土,“你們怎麼說的?”
“能怎麼說,你中午吃完飯回來就睡覺,我們肯定照實說唄。”
聞得此言,劉振雲臉色慌張,低聲唸叨:“完了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