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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城的四合院兒——特別是前朝遺留下來那些貴族居住的院落——都遵守著森嚴的等級制度,城裡的老人兒打大門口路過茲要是摟一眼,就知道早前住在裡邊的人大概齊是個什麼身份。 前清的貴族分五等,親王、郡王、貝勒、貝子和公。最後邊的這個“公”還有說法,分鎮國公和輔國公。這輔國公還有分叉兒,也分了倆等級,“入八分輔國公”和“不入八分輔國公”。 這八分就把人的等級給拉開了。什麼是八分?說白了就是八樣兒標誌:入八分輔國公可以使用,不入八分的,沒戲,不夠級。 八分第一樣兒是朱輪,就是這位貴族乘坐的甭管是馬車還是騾車,車輪可以塗成紅色;第二樣兒,紫韁,老爺騎的馬可以用紫色韁繩;三樣兒是寶石頂,官帽上可以用寶石裝飾;第四樣兒,雙眼花翎,這可是硬貨,往那一站就那麼爺態;五是牛角燈,入八分的輔國公家裡才能用;六為茶搭子,那物件當時算是稀罕物,盛熱水的,大冬天從早到晚都不涼,跟現如今的暖水壺差不離兒;七是馬坐褥,墊在馬背上,走遠路不摩襠;最後一樣兒也就是第八樣兒是門釘兒,這東西規矩可大了去了,入八分的輔國公家裡大門上可用門釘,而且數量也根據身份等級有區分。這就說明一個事兒,大門上有門釘的院子,原來的主人最慫也得是個輔國公級別的人物。 現如今到了民國,早已物是人非,原來老百姓路過都得快走幾步不敢停留的地兒,現在卻成了一面館兒,上哪兒說理去! 可也難怪,旁邊那處宅子在前朝還是僧格林沁王爺的私宅吶!不也到了百姓手裡成了“如玉堂”古籍書店。世事無常風水反覆,甭管哪兒說理,跟著世道轉圈兒就成了。 邱仁貴一旦喝上幾兩二鍋頭就會站在麵館兒後門,面對著杏花天衚衕兒做一番不著天不著地的胡思亂想。 邱三兒麵館是邱仁貴四年前買下這座宅邸才開張營業的,這門兒生意他算是做對了,自開啟門迎客,就滿坑滿谷沒個空閒,各行各業五行八作的人都來捧場,讓邱掌櫃每天忙了個團團轉。 能見著錢的生計再忙再累也不覺著煩,這是正經道理,邱仁貴也不例外。每天別的活兒都有旁人幫襯,炒菜有廚子招呼有夥計,只有兩樣兒邱仁貴必須親力親為自己做,而且還得揹著人,生怕旁人學了去,那就是和麵和炸醬。 既然是炸醬麵館兒,那這兩樣自然就是血脈,邱仁貴有自己的手藝,買賣這麼紅火,全靠著手藝吶!和麵首先是水和麵的比例調和,其次就是摔打,摔打的時間和手勁合適,面才筋道兒有嚼頭。那股手勁兒絕對是隻可意會不能言傳的,剛中有柔張弛有度,靠經驗才成。醬也是關鍵,講究小碗幹炸,一半甜麵醬一半黃醬,做的時候要加糖和鹽。用的肉是肥瘦肉丁大小還得合適,到嘴裡得能覺出來有嚼頭還不能搶了面的筋道,這個度沒三五年的經驗也沒戲。醬裡還得按比例配上蔥末兒薑末兒和燎過火的大煙葫蘆,不能加水,熬夠了時辰,那味道神仙聞見都流哈喇子。 小碗幹炸最費功夫,所以邱仁貴每天早晨和好面醒夠了時辰,一天的用量就都出來了,他的大把時間都是在後邊廚房裡炸醬,那種吃食要是一股腦把整天的用量都做出來,到了晚巴晌兒,味道就打了折扣,絕對不成。 這一天一點兒都不特別,就是暖和起來了,從開著後門的廚房裡,他看見衚衕兒口的柳樹都抽出了綠芽兒,看著就那麼讓人舒心。 晌午前出了一鍋醬,就等著食客上門了,邱仁貴端著菸袋鍋坐在高高的後門檻兒上,忙裡偷閒抽菸望天兒。 看著看著,他就覺出奇怪來了,一個戴著毛呢軟禮帽的男人在衚衕兒裡來回地走柳兒,一趟一趟的。他還記著,早晨就見過這人,穿綢裹緞兒顯著還挺貴氣。這人好像一上午都跟這兒轉悠,到底是幹嘛的? 邱仁貴瞄了幾眼,因為戴著帽子,看不清那人的臉,只能看見下巴挺尖,打眼兒看就不是善茬兒。 他沒怎麼在意,聽見夥計招呼說,當家的,上人了,準備再出一鍋哦……!邱仁貴磕磕菸袋鍋站起身,一鍋醬出五十八小碗,夠五十八位吃的,第一茬人上來,就得準備第二鍋了。切堆兒配菜碼的那幾位也忙活開了,每碗麵十二樣菜碼兒,沒仨人可拾掇不開場面。整個廚房,也就是他炸醬的邱老闆能偷閒朝外面看看西洋景兒了。 看著火候的空當兒裡,邱仁貴有一眼沒一眼的往外瞧著,戴軟禮帽的男人還是來來回回踱著方步,像是跟那兒散步的架勢,人家也不東張西望,就是微低著頭揹著手,穩穩當當的。 半個鐘頭以後,邱仁貴招呼夥計盛醬,自己又端著菸袋坐在門檻上,那個男人還在視線裡,只是到了衚衕口兒。遠遠的他看見又多了一個人,也是個男的,三十多歲模樣,灰色馬褂長衫看著斯斯文文,倆人正跟那兒你一句我一句說著話……這章沒有結束,請